李治满腔的兴奋被李世民一句话给泼得连半点火星都没剩下,他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吭,闷闷地生起了闷气。
大哥做太子的时候,就处处受舅父的辖制,舅父对大哥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东宫政令都是他说了算。
大哥心里有怨气也不敢说,只在背后无故地发发脾气。
二哥做太子了,舅父依然长手长脚地管这管那,二哥许多政令都因为舅父的压制而不得出,舅父对二哥时常指责。
二哥心怀不满也不肯表露,人前人后都对舅父唯命是从。
自己更是被舅父从小吓唬到大,小时候舅父让自己暗害二哥夺太子之位,现在舅父直接让自己谋杀亲爹直接篡位夺权。
以前大哥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二哥说时机不到必须要忍耐。
如今自己可以做人证,毒药可做物证,阿爷偏又不准自己告舅父,就这样的舅父还能留吗?凭什么就不能告他?
李世民这一辈子,他自己都数不清曾经有过多少次偏袒长孙无忌,但是这一次真的不是偏袒长孙无忌,而是保护李治。
政治的漩涡不是一般人可以参与其中的,这场龙虎斗的风波之大也不是李治能够想像得到的。
李治从小活在父兄的护佑之中,没有经历过半点的风雨,他只知道什么叫做率性而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别说李治,就连李泰都被李世民特意隔离在这场风波之外了,龙虎斗一天不落幕,太子一天不能光明正大地回京。
为的就是不让李泰跟这场龙虎斗沾染上一点关系,一来是为了保住太子清名,二来也是为了保护太子的安全。
对李泰如此,对李治也是一样的用心,李世民不能让世人戳李治的脊梁骨,说他揭发了舅舅,说他向舅舅挥刀。
这是一个以孝治国的时代,所谓娘亲舅大,无论舅舅犯了什么样的过错,外甥都应该站在亲情的一面替舅舅说情,当然谋反弑君这种除外。
但是李治的做法实在太孩子气了,他以为他可以用他的手段来维护他心里的正义,却不知他的所作所为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比如眼下毒茶叶这件事,长孙无忌跟李治提这件事,李治就不该答应。
第一时间就应该劝舅父迷途知返,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讲理讲到口吐白沫,讲情讲到头皮磕出血来。
这才是君子之道,这才是傻子,呃不,孝子该做的事情。
李治却是表面上虚应下来,把物证骗到手,然后直接就来了个御前告状,这就是典型的恨舅舅不死,哪是孝子该做的事?
看李治一副气怨不休的模样,李世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去去,别在这儿气我,你赶紧回宫歇着去吧。”
李治不情不愿地起身,微躬身一揖:“儿告退。”然后转身就走了,他出门一声长叹,又失败了。
他走出紫宸殿的殿门,殿门前的台阶下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大臣,一见李治从里面走了出来,纷纷上前把他给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向他打听起皇帝的状况。
李治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对他们说道:“父皇哀思过甚,水米不下喉,什么人也不想见,连我都被轰了出来,你们先回去吧。”
这些大臣多数是从长孙府跟过来的,想进去看望一下皇帝,这道殿门眼睁睁地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有些人琢磨着要不要再回长孙府去,公主那边可不是去走个过场,扔下份子钱就完事的,礼部会安排臣子轮流守灵的。
有些人琢磨着要不要再多守一会儿,说不定皇帝一会儿就肯召见了呢。
李治也有些犹豫不决,甩袖子就回宫未免太不尽人情了,劝他们离开,他们又都装聋作哑,这帮老臣真是令人头疼。
正在此时院子里传出銮铃的响声,李治惊奇地一回头,入目所见唯有一堵影壁墙而已。
很快陈文就走了出来,他左右一摆拂尘,群臣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个部分。
陈文昂然地直立,语气不冷不热地说道:“陛下要启程前往长孙府,诸位可一同前往,也可回家歇息一二。”
回家歇息,说的是真好听,别看这四个字有多温暖,谁要是真的照着做了,那最起码的官服肯定是穿不住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你穿着官服多闷气?再说了,既然你这么喜欢歇息,那就把官服脱下来,好好地歇息吧,穿着官服也不方便你歇。
群臣自然是跟随着圣驾再返长孙府,李治都被造懵圈了,不是刚从长孙府回来的吗?怎么这就又过去了?
关键是李世民回来也没事做,他就饱餐一顿又饱睡一顿,想想如果死的人真的是长乐,自己应该怎么办呢?然后就决定赶紧再返回长孙府。
也容不得李治多想,很快李世民就坐着四面垂帘的大轿子走了出来,李治也只好再次跟随在皇帝的身边。
长孙无忌这会儿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哪儿都坐立难安,在灵前他团团乱转,回到书房他依然是团团乱转。
没什么别的事,他就是在等,等一个结果,等李治给他送来一个结果。
长孙无忌这辈子都没这么矛盾过,一方面盼着李治成功,一方面又心生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