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工精美的架子床上、珠帘翠幕之后,隐隐约约地透出一个人影,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的病美人,钗环的光韵流动,声息弱得几不可闻。
“丽质!”李世民两眼直勾勾地跑到床前,一把掀开帏幔……
站在床边的城阳公主跟着向前一步,扯着阿爷的胳膊,抖着哭腔说道:“皇姐水米不进,现在连眼睛都不睁了。”
李世民满眼的惊鄂,一时也说不上是悲是喜,他扭头看一眼城阳又转过头去看一眼李治,四下环顾后见屋子里再没有别人,他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她”李世民手抓着围幔,眼睛盯着城阳问道:“多久了?”
城阳弱弱地回答道:“有半个时辰了。”
李世民甩手丢开围幔,转头问李治:“你皇姐知道我今天要来看她吗?”
“知道。”李治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我昨天告诉她了。”
李世民特意从皇宫跑到长孙府,就是想再看看长乐,跟长乐话个别,再好好地保护她离开。
结果紧赶慢赶没赶趟,他赶到了长乐的卧房,床上躺着的却是个高仿的冒牌货。
李世民既为他们成功地把公主调了包感到放心,又为没能再多见长乐一面感到难过。
长乐既然知道自己今天会来,为什么都没等自己呢?这里面必定是有缘故的。
李世民轻轻地叹了口气,指着外间摆了摆手,李治抬腿走了出去,到外间对陈文说道:“陛下想清静些,这院子里不要留人。”
“是。”陈文躬着身子应了一声,起身拿着拂尘朝外甩了甩,屋子里的人便排着长队地向外走去。
宫女、小黄门子、奴仆等下人自然是很听话的,让出去就出去,来探视长乐公主的贵客们也不便留下,全都一起走了出去,很快就剩下长孙家的人了。
长孙冲抱着最小的儿子,身边还有俩稍大点的儿子,急得眼珠子通红地向里间望着。
“请吧,惊了圣驾不是小事。”陈文微微一抬手,笑着请长孙冲出去。
长孙冲急得心里跟滚油煎着的一般,明知道自己媳妇熬不过一两天了,偏偏隔着一道门连面都见不上。
平时长孙家嫡长公子是何等的威风霸气,现在就连带孩子进去看一眼病危的娘都做不到。
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干得裂口子的嘴又没发出声来,长孙涣走过去,一手扯住一个侄子,对长孙冲说道:“还是先出去吧,守在这儿也没有用。”
跟长乐的娘家人发火,长孙冲不敢,就是跟陈文发火,他也不敢,但是他敢跟长孙涣发火。
长孙涣好心劝了他一句,他就怒不可遏地吼了句:“里面躺着的不是你娘子,你当然不愿意守着。”
长孙涣闻言冷冷地轻哼了一声,话到舌尖打个转转又咽了回去,他倒希望里面躺着的是他老婆。
别人死老婆那是心如刀绞,长孙涣死老婆那是心花怒放。
长孙涣知道长孙冲这话是说给里间的人听的,他就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两个侄子走了出去。
面对皇家,你说什么有用呢?他们会在意你的感受吗?他们不会理解你的难过,他们只会指责你的过错。
公主过得好那是应该的,公主病了就是你没照顾好。
公主现在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最后的这一点时光他们不会分给你的一分一秒的。
他们只顾他们自己的心情,在他们心里只有他们是公主的亲人,而你则是被完全忽略的,连个过客都不如。
长孙冲想到里间看看,陈文站在面前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他也不敢硬闯,就躬身作揖想要陈文帮他通报一声,陈文没有说话,就弯着腰拿着拂尘向外比划。
长孙冲不敢违拗,奓着胆子说了一句话,也就是个痛快一下嘴而已,看陈文连通报都不肯替他通报,他低头一揖,悄悄地退了出去。
长乐的这个院子也算得上是一座宫殿,院落是相当的大,御林军守住了所有的门,还有人在院墙外来回巡逻,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鸟也很难飞进飞出。
李世民一把推开窗,站在窗前透透气,确定庭院之中一个人也没有了,他才放心地坐了下来。
李世民瞟了一眼床上的那位,问道:“怎么把她骗过来的?”
“没人骗她。”李治回答道:“原本打算我去请她过来,没想到她自己就过来了。”
“就是她来得太早了,怕她生事才匆匆忙忙送走了皇姐。”
城阳脸上带着三分的怒怨瞪了床上的如意公主一眼:“听说她上次走出那个破庙还是过年祭祖的时候,实是没料到她能过来。”
“她过来看望也是人之常情,她自己过来,总比特意去请她的好。”李世民不在意她是怎么过来的,只要没有太大的破绽就好:“你皇姐是怎么走的?”
“雉奴在茶盏里放了迷药,”城阳指了指床上的如意公主说道:“给她喝下去之后,就让皇姐穿上她的衣服,纱巾遮面出门上轿返回那个破庙去了,庙里有人接应,我估计皇姐这会儿该出城了。”
出城的人都是眼望着城门步履匆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城门才好。
早一步走出城门就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