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的话那叫金口玉言,皇帝答应了的事,那就等于是板上钉钉了,钉得死死的,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一听皇帝如此痛快,袁天罡的嘴角悄悄上扬,这事绝对成了,不管什么人占了那块地方,都必须得给自己腾地方。
袁天罡从袖口抽出一卷纸来,双手捧着轻轻放到皇帝面前的几案上,一手按着边缘,一手缓缓地把纸张抚平。
李世民低眼一看,原来是一张京郊地图,袁天罡指着地图上的几道山峰说道:“陛下请看,这里是五龙山,这里是观稼山,臣选的地方就在这两山之间。”
“什么?”一直坐在一边装死的李淳风跟诈尸了似的,猛地一下跳了过来,他伸手在地图上一指:“你挑的是不是这里?”
跟傻子打交道特别的累,你就是掰开了、揉碎了,他也未必听得明白,就算听明白了,也未必能正确理解。
聪明人就不一样了,连话都不用说,就能非常正确地领会到精髓。
李淳风只是问了句话,李世民和袁天罡就都知道那个把地给圈起来的事是李淳风干的了,于是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盯上了李淳风。
李淳风也不敢冲皇帝发疯,就指着地图冲袁天罡吼了起来:“你别恶人先告状,这地方是我先找到的,你休想讹赖。”
袁天罡不像李淳风那么气急败坏,他就十分淡定地看着李淳风,说道:“我有金钱为证,你有何物为凭?”
李淳风不甘示弱地回道:“陛下也曾赐我金针一枚,我把金针插在半山腰了。”
袁天罡问道:“你什么时候插的金针?”
李淳风也不是傻子,我说什么时候,你都能说出比我更早的日子,那我能干吗?
“你管我什么时候插的,反正我比你先找到的,我都让人围山两年了,若不是陪太子出巡,我的墓园都建好了。”
李淳风这话纯是说给皇帝听的,我可陪你儿子走了两年多,你儿子立了那么大的功,他在灵州勒石记功,你在京城祭天告祖,吃水不能忘了打井人吧?
虽然井不是我一个人打的,那至少我也挖了好几锹,总比袁天罡强,他这两年毛功未立。
李淳风刚刚回来,怎么就知道袁天罡这两年肯定没立过功呢?当然知道,如果他不是陪李泰去灵州了的话,这两年他绝对会四海云游的。
聪明人做选择,不是一下子就认定最好的,他不会先把所有有可能的选项都过一遍,然后选出最好的,他会先在小范围内选出一个最好的,做个标记先占上。
然后他再扩大范围去寻找,手里占着一个比较满意的,才能从容不迫地去寻找最满意的。
找不到证明手里的就是最好的,找到了那就随时替换,这叫手里先有了底牌,心里才有底气。
李世民也不傻,李淳风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琢磨着也确实不能厚此薄彼,虽然答应袁天罡在先,但是自己也答应李淳风了,无论先后自己做出的承诺都该一样有效。
“好了,两位爱卿不要吵了。”李世民左看一眼袁天罡,右看一眼李淳风,拍了拍地图,开口说道。
“这么大一片区域,你们选的未必是一个地方,就算你们选的是同一座山也无妨,谁也占不了一整座山,就在金钱和金针的中间划一道线,你们各占一半也尽够了。”
“陛下言之有理。”袁天罡深深一揖,皇帝肯给他们解决问题也就行了,他也并不是想霸占整座山,够他用的就可以了。
“臣谨遵圣命。”李淳风也深深一揖,他只是不希望自己选好的地方被袁天罡夺走,倒是不介意袁天罡的墓园和他相邻。
“好,咱们就一起过去看看。”李世民很好奇他们俩共同相中的风水宝地到底什么样子,也很好奇他们俩选中的地方到底能离得多近。
李世民说走就走,他只带了晋王李治和那两个不知名的侍卫,荒郊野岭的路不好走,风尘也大,便没有带上几位公主。
六人六匹快马,冲出芙蓉园,朝着观稼山的方向狂奔而去,跑出很远忽然一股风打着旋儿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风势迅急又没有树木遮挡,空旷的野外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只好披风遮头,硬挺着被风吹了一头的沙土。
“好大的风。”李治抖了抖披风,扭头看看李泰:“灵州那面的风更大吧?”
李泰白了他一眼,区区一股小旋风跟沙尘暴怎么比?李泰刚要张嘴跟他说话,忽听李淳风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南方五里外有人哭。”
李世民刚要抖丝缰接着往前跑,一听这话,他勒住丝缰,转过头看着袁天罡问道:“你可听到哪里有哭声了么?”
五里之外,别说有人哭,就是有人嚎也没听不着。
袁天罡闭上眼睛,眉头紧皱地说道:“南方五里外有奏乐声,乐音悲哀。”
五里之外,别说奏乐,就是打雷都未必能听得见。
李世民父子四人八只眼睛来回地转,互相瞅瞅,用眼神交流了一大通,结论就是李淳风和袁天罡这两个人,好像是疯了一对。
他们一个说有哭声,一个说有乐声,咱们爷四个怎么就只听到了呼呼的风声?难道人和人的耳朵构造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