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想找长孙无忌难如登天,找人比请神还难呢,长孙无忌想找人却不费吹灰之力,并没有一丁点的难度。
他要找几个郎中,自己府上就有几十个郎中,他这一次要找的可是个大人物,满京城中论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而已。
他要找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嫡亲外甥李治,李治平时也没有那么好找,今天非常好找,因为他就在长孙府上。
自从长乐病重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天天都在长孙府陪着皇姐,当面安慰侍奉,背后愁眉泪眼,偶尔还会到长孙府的家庙里散散心。
突然听说舅父请他过去,他的心一紧,看来是要商量皇姐的后事了,虽然李治特别的不愿意提这个事,但是他也看出来皇姐命在旦夕了。
这就不是想不想提的事,这是必须要提的事,心再痛也得忍着,他忍住了心痛,却没能忍住眼泪,转身迈步的一刹那,眼泪就奔涌而出,他咬着牙走出皇姐的内室,没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玉石的栏杆、青石的地面,走在长长的庭廊之中,心像坠了个秤砣似的直往下沉。
庭院里有仆人在扫雪,李治转头看了一会儿,地面上的雪有人扫,心头上的雪谁能扫?
进入第一道房门,云霄急忙上前解开李治的斗蓬,搭在臂弯里,李治向前走了几步,忽听后面有人拦住了云霄:“司徒有令,只请晋王一人入内,他人须在此等候。”
李治回头看着云霄,这一幕好生熟悉,多年前也是在长孙府李治带着陆清,陆清就曾被拦在大门以外。
李治摆了摆手,云霄躬身向后退,退出房门以外,在檐下站立。
李治暗暗地冷哼一声,好一座威严的长孙府,当年自己带不进来陆清,如今自己带不进来云霄,长孙无忌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起我李雉奴。
李治还清晰地记得,陆清被拦在门外那天,长孙无忌第一次安排他看杀鸡,摆了一桌鸡肉宴,还教唆他去抢“鸡心”。
陆清说长孙无忌就是想把自己,变成他手里一把专门用来对付二哥的刀,二哥说不能看到“鸡心”就血上头的想抢,在想不想要之前还有一个该不该拿的问题。
阿爷让自己当着百官的面把“鸡心”的事说出来,自己把二哥的原话背一遍,赢得了百官的赞赏。
李治在慢慢的回忆中,迈着方步走过了空空荡荡的中厅,透过眼前的珠帘,可以看到内室里也没有仆从。
背人没好话,好话不用背人,李治一点不怀疑舅舅会有什么好心,哪怕只是商量皇姐的后事,他也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私心。
李治坚信长孙无忌一定是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跳,只是不确定他挖的会是什么坑,反正自己必须要小心一些。
一掀珠帘,李治微低头走进内室,抬头见长孙无忌背对着自己,正盯着墙上一幅长孙皇后的彩色画像出神。
李治来到长孙无忌身后,恭恭敬敬地一揖:“见过舅父。”
“免礼。”长孙无忌没什么力气似的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李治两眼,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一指火炉旁的厚垫:“坐吧。”
李治走过去盘腿坐好,长孙无忌挪了挪他的坐垫,离李治很近地坐下,拿起铁钳拨了拨烧得正旺的银霜炭,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舅父”李治想问问他到底要说什么,却没有问出来,他猜测就是要说皇姐的病治不好了,这个话茬还没等提起来,李治就感觉心已经开始颤了。
“雉奴,”长孙无忌扭头看着李治说道:“你说这天底下,谁才是最你对好的人?”
“那还用说吗?”李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是舅父了。”
二哥临走时曾叮嘱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说舅父爱听的话,做舅父称心的事,就算是咬牙硬装,也得装到二哥回来。
长孙无忌不是孩子也不是傻子,李治这话让他没法相信,他就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满眼疑惑地盯着李治。
李治笑不出来,但表情也是极为温和的,他眼都不眨地看着长孙无忌说道:“若是别人问我,我肯定说是阿爷,但是这里没有别人,我就实说了。”
“这话说的,”长孙无忌白了他一眼:“阿爷还不如舅父亲了?”
“论血缘阿爷肯定比舅父亲,但是阿爷可不只我一个儿子。”
李治的言外之意就是长孙无忌只有三个外甥,而现在在京中的就只有他自己,阿爷给的爱只是之一,而舅父给的爱是唯一。
“嗯,你知道就好。”长孙无忌满意地点了点头,夸了他一句:“果然长大就懂事了,比小时候乖多了。”
这话说的让李治心酸,哪只鸡在黄鼠狼面前不乖?不说别的,但凡我二哥在身边,你看我理不理你就完了。
“小时候都是父兄宠溺过甚,什么道理都不懂。”李治装作很惭愧的样子,微微地低下了头。
“他们是诚心不想让你成才,好在你自己知道用功。”
长孙无忌看着李治又说道:“最近半年来,你也批了不少的奏章,没出一点纰漏,实属难得,比你两个兄长都强很多。”
李治撇了撇嘴,舅舅这嘴真是想说啥说啥,这话说得他不觉得亏心吗?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