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也穿过了格子窗,把一片静谧的祥和洒满紫宸殿,室内还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长孙无忌一句体贴关怀的话问出来,李世民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两天好多了,病体见轻,精神也足了些。”
“那就好,”长孙无忌怎么看李世民都不像是病见轻了,倒像是病得重了,反而开始硬撑了的模样:“我这两天进宫的次数少,心里很惦记陛下。”
“你该忙忙你的,不用惦记我。”李世民很是亲切地说道:“有事叫人送个信过来就行,你不必亲自跑,都上了年纪,该保养就多保养些。”
“好。”长孙无忌有点纳闷,李世民平常都是装病,让别人多进宫来哄他,现在怎么有病还学会了硬撑,又不愿意让人进宫来陪他了呢?
纳闷归纳闷的,也没有问出口,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今科进士录用名册,陛下看过了吗?”
“嗯,看过了,和往年差不多,依然是世家子弟居多,庶族学子只多了几个而已。”
长孙无忌点头称是,又说道:“京中有两个人声名鹊起,市井间都说他们文采斐然,结果却是榜上无名,不知此事陛下可有耳闻?”
“你说的是张昌龄和王公治吧?”李世民轻叹一声:“王师旦说他二人文体轻薄,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扯淡,若无文才,何来声名?我觉得这事王师旦太过武断了,只要把他二人叫过来,当面一试,便知传言是实是虚。”
长孙无忌倒不在乎他们两个人跟李恪走的远还是近,毕竟提拔他们的人是自己,他们有很大的概率会站队自己这边。
为国选才,长孙无忌还不至于把私人恩怨摆到第一位上,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最重要的一点,长孙无忌想知道皇帝病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他还撑得住,他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一来李世民很喜欢出题考别人的那种感觉,他喜欢炫耀、喜欢高高在上、喜欢沾沾自喜的心情。
二来科举取士绝不是小事,李世民但凡还支撑得住,他一定仔细地过目,如果这事他都能睁一眼、闭一眼的话,那他就是真的无力把持朝政了。
长孙无忌的想法,李世民连猜都不用猜,在一起多半辈子了,谁一动就知道他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大可不必。”李世民摇了摇手,说道:“为他们单开一场考试,对别人不够公平。”
“陛下说的是,那就把他们的试卷调过来,好好地看上一番也可。”
李世民又摆了摆手,说道:“这是考功员外郎该做的事情,既然用人就不要疑人,他觉得合适就是合适,他觉得不妥定然不妥。”
他们正说着话,陈文倒腾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他来到李世民面前躬身一揖:“药已煎好,陛下还是到床上喝吧,喝完正好躺下发汗。”
“哦,好。”李世民说着就站了起来,刚站起来身子就晃了一下,多亏了陈文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李世民站住脚,下意识地抬手捂着额头,站稳后才慢慢地松开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神情略显紧张的长孙无忌,说道:“没事的,坐得脚麻了而已。”
“没事就好。”长孙无忌和陈文一左一右搀扶着李世民走向御榻,李世民才靠着床头坐好,王御医就带着药童走了进来。
王御医坐在床边给皇帝把脉,药童提着药罐子倒药,陈文侍候皇帝喝药,长孙无忌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李世民接过药碗,一口气就喝光了,陈文急忙递上一碗酸梅汤,李世民一口一口地喝了大半碗。
“辅机你去忙吧,没事就不用过来了,我睡个觉,出透汗就好了。”李世民的微笑很勉强,但总算是向上扯了一下嘴角。
“陛下多保重,臣告退。”长孙无忌深深一揖,然后向后退了三步,慢慢地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王御医把脉的时间有点长,他把完脉后说道:“陛下的脉象平稳,吃上几天药就会痊愈了。”
陈文在一旁问道:“药方可用调整么?”
“不用,就用此方再熬几次看看。”王御医说着站了起来,对着皇帝躬身一揖:“陛下好生将养,臣告退。”
陈文带着王御医走出内室,说道:“有劳你把药方写下来,以备查验。”
王御医闻言一愣,说道:“药方昨天不就写过了吗?”
“是我的错,一不小心把药方给丢了。”陈文伸手请王御医到外间的方几处写药方。
王御医自然是跟着走了过去,他刚提起笔来,陈文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轻轻地放到方几上:“你照着抄一份即可。”
王御医不明就里,只得乖乖地照着抄了一份,抄得他暗暗地吐舌头,能用上这方子的人,怕是在阎罗殿外荡上秋千了。
小药童并没有跟着过去,他无聊地站在地上等着,这时一个小黄门子过去把他手中的药罐子给拿走了,并且又塞到他手中一个一模一样的药罐子。
皇宫里的事,他哪敢多问?他只好呆呆傻傻地任人摆布。
不一会儿陈文把王御医送了出来,小药童紧紧地跟随在侧,一起走出了皇帝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