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全把目光投向记满人名的本子上,看着上面的一个个小名,连大名都没留,全然因为乡亲们相信他。
和之前不一样,魏大海一直看着手表,他很着急,着急回到矿上睡觉,冬天的晚上能冻死个人,小卖部密封的也不严实,连两扇木门都是敞开的,实在是受不了。
要不是盼着十二点,他是坚持不下去的,明明胜负已定的事,真不知道他张国全到底在坚持个啥。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张国全也有点着急,说不着急那是假的。
过了七点钟,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熬的,他靠在椅子上慢慢的陷入绝望,赌输了?
以这么大的代价和别人赌,还是他第一次呢。
和牌场打牌不一样,这一次,他是拿乡亲们的人心去赌。
“国全,你在小卖部吗?咋黑个灯,我是栓子啊。”
“二蛋爸和乡亲们都来了,你这黑灯瞎火的,怪会省电。”
“嗒”的一下,有村民走进来,直接摸到墙壁上的灯绳,把灯泡给拉亮了。
“国全,你在这儿啊,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长时间,跟家里婆娘商量了一下,才把钱给你拿过来。”
“你家婆娘是真不行,我都没跟我媳妇商量,直接就拿来了,呐,国全,给你放桌子上了,就发了二十元工钱,你别嫌少。”
“你放屁吧,你婆娘不厉害,这是我的,国全,也给你放桌子上了,啥时候有啥时候给。”
“前面放下钱的赶紧让让,本来地方就不大,老在前头堵着干啥。”
“你递过来就是。”
后面的村民往前挤,挤不过去就让前面的人把钱递到柜台上。
什么时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村民,张国全光顾着发呆呢,没听到动静,魏大海光顾着看手表呢,也没听到门口的动静。
而村民是从小卖部后面绕过来的,从打麦场穿过,从河沟走过,从矿场,从再往北的下井口,是的,他们准备下井了。
有个还未下井的村民,抬头往东地的方向看了看,浓浓的夜色下,正好有轮月牙出现,趁着那点微弱的月光,不自觉的看向了东地方向。
河沟,打麦场,小卖部,都被一个个矮房子挡住,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那面在夜色里迎风飘扬的红旗。
村民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嘟囔着说,那面红旗在夜里也可鲜艳呢。
下井的村民听了他的话,顿时怔住,他们都知道红旗下是一所学校,名为国正小学,那是张国全最爱的四弟。
寒冷的月色下,他们从井口爬上来,顺着河沟,穿过打麦场,绕过小卖部,他们只觉着体内的血是热的。
明亮且温暖的灯光下,映着张国全那张激动开心的脸庞,看着那些乡亲伸着手,往前递钱,场面乱哄哄的,一时之间,有了这么多人聚在小卖部里,再也不觉着小卖部跟个冰窖似的了。
连同着双脚也不冰凉了,从脚底板有热气上涌,体内的热血沸腾了起来。
张国全的心里狂喜,人生中第一次下赌,还是这么大的赌注,他赌对了,他赌村民一定会来的,乡亲们没有让他失望。
魏大海之前说了解村民的品性,他现在很想告诉魏大海,村民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会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脸红,会为占地皮大打出手,但他们的本质是善良的,体内流淌的也是对杨家庄这片土地的热血。
只有他们才会热爱这片土地,热爱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杨建民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魏大海不会懂,永远都不会懂。
温暖的灯光下,魏大海的脸通红一片,想必体内的血也是沸腾的吧。
只是和张国全激动的热血不一样,他是带着愤怒的,甚至不可置信,他不相信村民会把过年的钱借给张国全。
可眼前往小卖部拥挤的村民,纷纷把工钱放在柜台上。
这些村民情愿不把工钱留着过年,不给小孩置办新衣服,不留着买东西走亲戚,却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把辛苦得来的二十块钱给了张国全。
他是不懂,他也不愿意懂,现在,他只剩下愤怒,明明自己手里握着一副好牌,明明胜券在握,结果却输了。
他不甘心就这样输掉,因为付出的代价有点大,要是按照最开始说的,输掉了也只是把村民一个月的工钱给补上,他是没什么损失的。
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张国全敢和他赌,赌便罢了,竟然还加大赌注,把自己的小卖部给压了上去,同时也让他魏大海加大了赌注,没做任何犹豫,他便同意了,那是因为他确信自己不会输。
算上之后张国全提出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