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全是不愿买的,说自己皮糙肉厚,不怕蚊子,家里的那点钱所剩不多,还是留着点,防备遇到点难事。
白鸽心疼,执意让他去,拗不过白鸽,只好去镇上买了顶白色的蚊帐,用四根长长的木棍在木床四周支起来,里面铺了张草席。
晚上,夜色浓郁,躺在草席上,仰望着满天星星,脑子里想着,这星星怎么能这么多呢。
还有夏虫喧嚣,很快,他便睡着了。
一九八七年,终于在这一夜安静了下来。
随着周围一切变得朦胧,好像下了雾一般,雾蒙蒙的看不清,但能注意到在白色的雾气中不时的有人影晃动。
他好像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是赵春牛和杨大福,他们在挖煤,就在那片河滩上。
杨家庄还是开采煤矿了,把出井口就选在他的那片庄稼地上。
随着小车,一车一车的把煤块从地底拉出来的时候,那片绿油油的庄稼地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枯萎。
刚开始是枯萎的黄色,随着拉出来的煤块越聚越多,到处都弥漫着一层雾状的黑色颗粒,落进那片庄稼地里,黑不溜秋的,看来那八亩庄稼地是保不住了。
小河的水被染黑,变成了一条黑河,打完水漂的几个孩子在里面游泳。
整个杨家庄都是一层黑雾笼罩,黑色的颗粒不时的飘进屋里,落满一层。
还没等惋惜那八亩庄稼地,他那已经变黑的白色蚊帐,被一阵风吹向出井口,直直的落到里面。
出井口张着黑色的大嘴,如同一头可怕的巨兽一样,竟要一口把他整个小床给吞进去。
赵春牛和杨大福浑身黑黢黢的,鼓着肚子大笑着。
在恐怖的笑声中,很快,小床连带着他一起被大嘴吞进腹中,张国全吓得惊呼了一声,猛的坐起来。
喘着粗气的同时,透过朦胧的蚊帐,望向河滩,绿油油的庄稼地,静静流淌的小河,在清晨的霞光中,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张国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回想起梦里的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他坐在床边想着,杨家庄到底会不会开采这些煤呢?
如果开采的话,的确能给杨家庄带来发展,可与之同时,杨家庄也将会失去很多东西。
比如,草不会那么绿了,小河不再清澈,一切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了那个时候,真是杨家庄的乡亲们想看到的吗?
那个时候,还要多久,谁也说不好,眼么前,他还要下地干活,日复一日的操劳着。
一直到中午头,张国全才回去吃饭,在院子里见到了一个人。
是他老丈人,杨老怪正蹲在一截破木头上,是当时房子塌下来的房梁,有几根没用到,全堆在了院子里。
杨老怪正抽着烟锅,对面坐着白鸽,手里拿着一沓钱。
不少,有几十块呢。
这么多钱,肯定不是自己家的,自己家有多少钱,张国全还是清楚的,那唯一的可能,是杨老怪拿过来的。
老丈人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竟然主动拿钱给白鸽,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白鸽看到张国全来,手里的钱拿的不自在了。
但她没有跟张国全说话,而是看着杨老怪说:“爹,这样不好吧,是投机倒把。”
“嘿……”杨老怪被气乐了,不满的说:“你这个傻丫头,这都啥年代了,哪还有投机倒把,你以为还是爹当年啊,再说了,前几年投机倒把,还不是想让你们两个丫头过得好一些,要不然能有两个上门的女婿。”
这白鸽是承认的,要不是爹有钱,她和大姐可能早就嫁人了,那以后遇到的是不是张国全可就难说了,以她的情况,不会比马寡妇好多少,是个人都会嫌弃她的吧。
张国全把撅头竖在院墙上,洗着脸问:“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扯到投机倒把上来了。”
杨老怪磕磕烟锅站了起来,对着张国全的背影说:“你来的正好,二丫头胆小,和她说不通。”
张国全回过身,一边用毛巾抹着脸上的水,一边问:“到底是什么事?”
那提起这件事,杨老怪脸上更是得意起来,竟然又从烟袋里挖出一锅烟,点燃吸了几口才说道:“爹不是做这个村支书嘛,哎呀,说起这个村支书……”
张国全无奈的晃晃头,知道杨老怪又要开始唠叨一番了,反正都是他为了村子怎么怎么样,为了这个村子贡献了多少,每天忙的不着家。
等杨老怪自美自乐后,张国全想着也该过完嘴瘾了吧,差不多说正事吧。
“爹这个村支书当的值啊,也没白瞎这把老骨头,这几天去镇上一直开会,那我老汉带着一把老骨头能白去吗?那是有目的的去,可不能像年轻娃娃那样,为了开会而开会,啥正事也不干。”
张国全有点急,这老丈人扯着扯着,还是往自己身上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