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为了开好这次动员会,李二奎用了两天的时间,搜集了村民最关心的问题,又绞尽脑汁的把答案浓缩成简短的一两句话,让在场的众人都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他们最喜欢这种没有虚头巴脑的话了。
这些农民虽说大字不识,可他们喜欢被人肯定,对种地、收成、负担、口粮等等,心里都有本账,很会算计,怎么做合适全都门儿清。
当在场村民们得知只要成了农会会员,凭着会员证去乡里的信用部借款的话,三个月只收百分之二的利息,全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如同听到了旷世奇闻。等他们将嘴巴合拢后,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打谷场上的会议进行的时候,在村子东头一座青砖黑瓦的大院里,白家的家主白广德坐在炕上长吁短叹,坐在一旁的正房白于氏低声啜泣,不时的用帕子抹着眼泪。
“哭,哭,恁作死呀!老子还没死呢。等死了再哭!”
“地都要没了!这里面还有我当初带来的三十亩地嫁妆呢!以后可咋过啊!”
白广德一拍桌子骂道:“咋过?饿不死恁!”
女人的哭声小了些,不过还在抽泣,一旁站着的大儿子白应忠愤愤的道:“咱家用了三代人,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挣下五百亩地,不偷不抢,他赵王爷凭啥要拿走一半?还有那个劳什子农会,就因为咱家把地都佃出去了,居然不让咱加入!凭啥?!还有佃租,凭什么要降!我都找人问过了,就算前明他朱家当天子那会儿,五成的租子也是起码的!”
“世道人心都坏了!坏透了!”白广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转身冲着北面的方向拱着手道:“皇上啊!您瞅瞅这世道吧!”
叹息过后,他把烟锅里的一点红火磕在炕沿上,随后在白应忠的伺候下又装上一袋烟,等抽燃了,便叭叭叭的使力的抽了半晌,随后道:“不成,明儿我得去刘秀才那里问问去,他们这么干太欺负人了!”
“爹,刘先生去北海镇参加科举还没回来呢。”
“哎哟!我咋把这事给忘了!那......你去让忠全明早鸡打鸣就把骡车套上,咱爷俩去趟上庄,找你大舅拿个主意。”白广德吩咐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忠全没去开那劳什子会吧?”
“没去。他还在院子里铡草料呢。”白应忠说完又补充道:“爹,你放心吧。他张忠全就是个三脚踹不出个屁的家伙,再说咱家也没亏待他。”
“唉!老实人不多了!可别让忠全跟着那些人学坏。”
白家父子不知道,其实张忠全一开始也想去开会的,不过下午和本家兄弟张忠寿聊过后,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此时他一边给牲口喂料,脑子里回想着下午大哥说的那些话。
“俺跟恁说,少出头总是好的,凡事都得留个后路。穷就穷一点,都是前生注定的。恁要是入了会,万一朝廷的打回来,那可就是乱党,都得满门抄斩!当初临清闹教乱,俺可是亲眼看见的,直接拖到城门外,咔嚓就是一刀。老爷说的对,真龙天子在北京城,只要皇上不倒,咱就不去添乱。”
垂柳村的动员会开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一统计,七成以上的农户都愿意加入农会,三成的人处于观望状态,这个结果已经让李二奎很满意了。
会后他又召集了工作队的人开会,决定趁热打铁,明天分头去找那三成的人家,问清他们的困惑所在,争取让垂柳村的贫农和中农全都加入农会。至于他自己,明天要去“拜会”村里最大的地主白广德,谈一下有偿收地的事。
谁知第二天上午他到白家一问才知道,白广德带着儿子一大早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管家也说不好。虽然出师不利,可李二奎并不觉得灰心,他心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农会立起来了,这地不卖也得卖!
另一边,白广德父子天蒙蒙亮就坐着骡车上路,等到了上庄村已经是午后了。
上庄村在牟平城东部,从明代开始就是宁海州最大的村落,其中八成以上的人家都姓于。上庄于氏在明清两代先后有上百人考取进士、举人、生员,妥妥的世家望族;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出了一门四进士的于齐善家。
于家大院是一座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老宅子,前后三进,又有东西跨院,全都是用又大又厚的青砖修造。虽然经过几百年风雨日晒,可因为一直精心维护,砖石却还结实。院子里青砖漫地,有瓦房、有过厅、有木厦。墙山很厚,上面长着一片片青色的霉苔。一棵老藤萝攀援在桲椤树上,叶子又密又浓,长的很是茂盛,遮得半个院子荫暗凉爽,反倒是桲椤树被缠的半死不活。
别看白家在垂柳村是个大地主,可他们跟于家完全没法比,父子二人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听见屏风后传来一声咳嗽,心知于老爷出来了。
于齐善今年五十开外,头发胡子半白,虽然很瘦,可两只眼睛很有精神。此人十五年前中了举人后,曾给山东布政使于易简当幕僚。谁知乾隆四十七年“国泰贪污案”事发,于易简也跟着一起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