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雁门关陷入寂静,只几处还闪烁着灯火。
庞玉在屋内沉默的等待着,等待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夜风呼啸着吹入屋中,将时明时暗的烛火吹灭。
“三兄真的不去?”
“不去,淮阳王一到,韩国公无力相争。”薛万钧苦笑道:“谁知道庞玉之后,朝中居然设河东道行军,而且还是淮阳王统领代地。”
薛万彻嘿然道:“当然是因为怀仁。”
薛万钧斜眼瞥了眼这个胞弟,“你倒是运气,碰到魏嗣王这种有情有义的。”
从夏州总管莫名其妙的调任代州司马,一个是下州,一个是名义上辖五州之地的上州,勉强算是平调,但薛万彻还是很不满的。
但等抵达代州,薛万钧仔仔细细的剖析后,薛万彻才明白过来,东宫一脉中,自己、魏征与李善的关系最为亲近,所以人家将魏征送去岭南,将自己送到代州,完全是一片好意……虽然都是威名赫赫的猛将,但薛万钧心思比其弟细腻的多了。
“拆开看看吧。”薛万钧拿起剪刀剪去一小截灯芯,灯火猛地亮了起来,“四弟,以后不得与东宫再有来往……听到没有?!”
“大哥还在东宫呢……听到了,听到了。”薛万彻嘟囔了几声,从袖中取出李道玄带来的李善的信。
薛万钧像是没听到似的,大哥薛万述如今是东宫属官,但兄弟五人中,他和四弟在幽州,而大哥在洛阳的王世充麾下,早年就分开了,情分不重……如今秦王即将上位,能拉出来一个是一个。
就算最后太子败北,有自己和四弟在,大哥至少应该能逃得一命。
正在心里想着呢,却见对面的四弟脸色不好看,薛万钧眉头一皱,“怎么了?”
“满篇斥责,还带上三兄你了。”薛万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薛万钧接过信看了几眼,眉头又是大皱,放下信件正准备开口,但想了想再次拿起信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最后叹道:“该有此一骂。”
“甚么?”薛万彻懵懵懂懂。
“魏嗣王殿下旧部遍及军中,只怕早就知晓了。”薛万钧咂咂嘴,“是为兄做的差了。”
在庞玉与秦武通相争的时候,薛万钧、薛万彻兄弟玩了个老招数,一个听命庞玉,一个听命秦武通……至少不会输到底。
但薛家兄弟却忘记了,在夺嫡时候,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那叫谨慎,那叫留后路,但在战时,这叫取祸之由。
为什么代州军不稳,庞玉在代州毫无根基,也没有名分,凭什么和代州总管秦武通相争?
凭的就是同为秦王一脉,出任代州军骑兵总管的右卫将军薛万钧。
秦武通与李善关系不错,都是李渊的嫡系,直接一封信送回了长安,代州总管府的录事参军事李义琰与李善是同年,关系也好,也送了信回来……李善分别与李渊、李世民通气后,干脆利索的让李道玄带了这封信过来,直截了当的将薛家两兄弟骂了一顿。
薛万钧收起信,苦笑道:“也不怪魏嗣王如此恼火,当年下博一战……”
“噢噢,也是。”薛万彻也反应过来了,“当年淮阳王与史万宝……下博大败,难怪了。”
局势有些像,但也有不同,比如当年史万宝和现在的庞玉都是陛下钦点的,但不同的是史万宝在关键时刻以圣人手诏节制大军,而庞玉却是依仗薛万钧与主帅对抗。
其实庞玉还是挺有底气的,因为他在秦王一脉中的资历很深,薛万钧也是秦王一脉,而秦武通不是,薛万彻更是东宫大将。
不过现在不同了,淮阳王李道玄来了。
薛万钧在心里琢磨了会儿,如果要万无一失,那就不能让庞玉染指军权,或者将其打发的远远,赶去忻州或者蔚州。
在距离此地数里的宅子内的书房里,秦武通也在打这个主意。
“明日再说吧。”虽然是三日急行军赶到雁门关,身体极为疲累,但李道玄依旧精神奕奕,视线落在地图上,嘴里说:“看他肯不肯听话吧……听话的话就放在忻州或者蔚州,不然出任河东道行军长史,让他去太原与窦静打官司去。”
河东道行军总管是如今的并州总管任城王李道宗,不过行军长史还没有确定,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并州总管府的长史窦静出任这个职务,当年李世民、去年的李善出任主帅,长史都是如殷开山、温彦博这样擅长打理后勤的官员,如果庞玉插了一手……估摸着要闹上一场,窦静在并州屯田都好几年了。
随口提了一句,李道玄不想再去管庞玉这种无关轻重的小事了,指着地图道:“突厥截断雁门关与马邑,顾集镇、桑乔镇等十三寨堡的联系,甚至堵在了雁门关外七八里处,不能这么等着!”
“出兵?”秦武通试探问。
“守御雁门关,自然无虞,但刘世让、李世绩怎么办?”李道玄目光坚毅,“难道不管吗?”
李道玄干不出这种事,也知道李善看不得这种事,甚至他最为钦佩的秦王李世民也不会赞同……当年洛水大战,刘黑闼夜袭李世绩,李世民率亲卫相援,若不是李道玄、李道宗以及后来赶至的秦琼、程咬金死战,只怕难逃一死。
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