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搭建起来的宅子中,端坐在上首位的李世民面沉如水,几位心腹幕僚也是目光闪烁,杨文干起兵谋逆,不说能不能彻底将太子拉下马,但至少经过此事,秦王入主东宫已然是确凿的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天策府属官的记室参军杜淹却被卷进了杨文干谋逆案,从萧瑀、李善两处都传来了消息,这让李世民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其实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都隐隐察觉到长安那边出了问题,这不是指太子,而是指莫名其妙突然指使族人举告太子谋反的杜淹。
实话实说,就算李世民想玩这么一手,也不会交给杜淹,所以众人早有疑惑,但大家都没想到,杜淹、杜楚客居然因为玉壶春酒肆与坊州宜君仓扯上了干系……宜君仓是杨文干拿来养私兵的,杜淹居然被卷了进去。
身为杜淹侄儿的杜如晦脸色难看的吓人,“记得当年,叔父与东宫太子家令韦庆嗣……”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当年杜淹暗中托了太子家令韦庆嗣,才封了玉壶春酒肆,导致产业易手,杜如晦也是因此发现杜淹有向东宫靠拢的迹象……毕竟杜淹当时已经是弘文馆学士,虽然未能名列十八学士,但弘文馆被公认是秦王一脉的地盘。
之后房玄龄让出了记室参军这个位置,让杜淹顺利的进了天策府,而现在杜如晦怀疑杜淹是太子一方埋下的伏子。
“不太可能。”凌敬摇头道:“怀仁那边传来消息,此次事件除了杨文干起兵外,基本上与东宫没有牵扯,而且平阳公主已经遣人来报,长安自始至终并无异动。”
房玄龄赞同点头,“的确不会是东宫手笔,一方面让杜执礼举告谋反,一方面又让魏征来辩解,同时又命杨文干起兵谋逆。”
“那封信不是太子中允王珪的手笔。”凌敬补充道:“就目前来看,齐王的嫌疑最大,至于杜执礼……”
长孙无忌拉着脸道:“是封伦!”
“肯定是封德彝!”
众人都没吭声,李世民也没说话,这本身就表明了态度,这是唯一的可能。
长安内秦王一脉,只有封伦才能指挥得动杜淹,最关键的是,桥公山、尔朱焕是秦王埋下的伏子,这件事一直是长孙无忌、封伦两个人负责的,长孙无忌在仁智宫,那指使桥公山的只有封伦了。
封伦先命桥公山举告太子谋反,之后杜凤举也来举告,恰巧杨文干谋逆攻打仁智宫,而太子在长安却没有什么动作,偏偏齐王李元吉显然插手,这只能说明封伦的政治立场有问题。
凌敬叹了口气,“那就要看今日萧相、孙伏伽问询的结果了。”
房玄龄有些意外,“魏嗣王未亲自问询吗?”
“只称怀仁。”凌敬笑了笑,然后再解释道:“毕竟牵扯玉壶春酒肆,怀仁尚需避嫌。”
杜如晦脸更黑了,当年就是叔父非要夺人产业,好吧,抢到手了那就好好经营嘛,非要盗买官粮,结果牵扯到杨文干谋逆案中了。
长孙无忌突然说:“记得李怀仁以前提及,封伦阴诡,果然一语中的。”
“说起来怀仁对天策府诸多英杰都有敬仰之意,唯独与封伦有隙。”凌敬平静的说:“当年若不是江国公,怀仁必然落榜。”
房玄龄突然想到了什么,呃了声转头看向李世民。
“嗯?”
房玄龄犹豫了下,眼角余光扫了扫杜如晦,才开口道:“突然想起一事,当年怀仁赴考,写下《春江花月夜》,但时任吏部尚书的封德彝未将其列入榜单。”
凌敬有些好奇,这件事他和李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是江国公陈叔达发现了那篇《春江花月夜》,直接送到御案前才反转的。
“当日封德彝来承乾殿拜见,殿下与克明在天策府,臣听其提及,是杜执礼寻上门,言李怀仁与东宫魏征、韦挺交好,有依附东宫之像……”
李世民挑了挑眉头,“还有这等事?”
凌敬抓住了这个时机,好奇的问:“杜执礼与封德彝交好?”
杜淹不去找其他人,去找封伦……虽然当时封伦任吏部尚书,是主考官,但这种坏人前途的事情,没有交情贸贸然上门只怕会被打出来吧。
长孙无忌立即道:“从未闻此二人交好。”
李世民转头看了眼,杜如晦也摇头道:“未曾耳闻。”
房玄龄补充道:“当年怀仁在山东筹谋战事,但毕竟尚未出仕,亦未有才名。”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那时候的李善还没什么分量呢,为了不让李善依附东宫,所以不让其考中进士……杜淹这个理由不算充分。
“有可能是因为玉壶春……”李世民喃喃道:“但封伦与杜淹……”
一个是自己在朝中最为依仗的宰辅,一个是自己心腹幕僚的叔父,私下有联系,而自己却不知道……李世民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凌敬其实原来也弄不懂杜淹充当一个什么角色,直到这几日与李善几次讨论后才确定,人家封伦是把杜淹当做个幌子。
不过凌敬也无所谓杜淹,关键还是封伦。
想到这儿,凌敬起身行礼,“怀仁沿索追查,查到了杜持礼身上,还请殿下见谅。”
“凌公安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