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日。
先是李道玄、刘弘基、李世绩率千余轻骑兵率先赶制仁智宫,随后岐州总管常达也率数百骑兵赶到了,路上人马来回川流不息。
李善虽然名义上封诏节制诸军,但也不过只是露个面而已,实际的军务都交给了李道玄、刘弘基以及刘黑儿、曲四郎等将领,自己只顾着盘问那些目标人物。
考虑很久之后,李善才决定从杨文干的身上寻找突破口,毕竟其他人要么如李建成、李元吉一般身份贵重,要么如王珪、韦挺一般是世家门阀出身,而宇文宝、宇文韶两人都性情坚毅,不受刑只怕是难以开口的。
反而是杨文干这个举兵谋逆的人,反正肯定是没命的,倒是有可能成为突破口。
“孤受命询详情。”李善示意亲卫解开绑着杨文干手脚的麻绳,一旁坐着的是李善特地请来的内侍,已经磨好墨,提起了笔。
杨文干舒缓了下发僵的手脚,打量着面前这个闻名已久但从未谋面的魏嗣王,突然反问道:“听闻殿下不在仁智宫……”
“的确不在。”李善诚恳的说:“只是意外察觉仁智宫有变,才会连夜赶来。”
杨文干叹了口气,“举兵谋逆,罪大莫焉,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此言差矣。”李善用更加诚恳的口吻说:“足下是河东蒲州人氏,家中父母健在,两兄三弟,三子二女。”
看杨文干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李善推心置腹的说:“若是弘农杨氏,或不至于此,若是族内尚有大功于国者,或不至于此。”
这倒是真的,刘文静名列太原元谋功臣榜第三位,仅次于李世民、裴寂,虽然与兄弟一同被杀,家产抄没,但其两子只是流放。
但杨文干就不同了,八成全家都会被斩尽杀绝,以警后人……都逼得李渊亲自上阵甚至负伤,这位大唐皇帝怎么可能留手?
“但若你愿坦诚相告,孤许诺,愿向陛下进言,许你一子流放。”李善郑重其事的说:“虽未谋面,但足下应该知晓孤王,当不会虚言。”
内侍陈柳瞄了眼这位魏嗣王,这种许诺都敢给啊!
杨文干沉默不语,但心里倒是有些相信了……如果对方说自己能活,或者自己家人不受牵连,那肯定是在扯谎,如果只是留下一子,还是流放,这个真实性要略为高一些。
李善打量着杨文干的神色,继续道:“孤实在想不通,陛下未有动作,只是诏令你来仁智宫觐见而已,何以举兵谋逆?”
“虽然有太子中允王叔玠的书信……但举兵谋逆,弑杀君主、秦王这样的大事,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决定起兵?”
“司农少卿宇文颖招认,他竭力劝阻,但你一意孤行,将其捆绑……”
“狗屁!”杨文干突然一跃而起,双目好似喷火一般的血红,“若非宇文颖相劝,某何至于此!”
陈柳笔下不停,心想这位魏嗣王真是好手段……明明还没去问询宇文颖,杨文干才是第一个呢。
话匣子既然打开了,那后面就源源不断了,杨文干倒是不恨在最后关头赶到的李怀仁,而深恨居然想脱身的宇文颖,将当然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得仔仔细细,就连对话都大致复述了一遍。
李善在心里复盘了一遍,不由得咧咧嘴,“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陛下已经遣派信使,往京兆召上番府兵来护驾?”
“不知。”杨文干也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宇文颖他……”
“当日桥公山来仁智宫举告太子谋反,后太子洗马魏玄成急赴仁智宫为太子分辩,那你也不知情?”
“什么?”杨文干的眼睛都瞪圆了,“是当日吗?”
“是,就在桥公山抵达仁智宫后一个时辰之内。”李善啧啧了两声,心想太子挺倒霉的,其实一封信是不足以让杨文干起兵的。
呃,齐王也挺倒霉的,如果不是宇文颖,他也不会露出这么大的漏洞。
杨文干明显也想到了李元吉,喃喃道:“宇文颖提及,司农少卿赵元楷暗中归附齐王。”
“民乱是怎么回事?”李善心里一喜,顺着这个口子问道:“孤尚在仁智宫的时候,就听闻粮草不足?”
看杨文干不吭声,李善笑道:“是太子命你在坊州仗宜君仓养兵,但你麾下也不过千余兵力,宜君仓总不会只有这点粮食吧?”
“司库参军私贩粮食,以至于……”杨文干勉强解释了句,这还是因为李善没有直接将养兵这个帽子扣在他头上,而是扣在李建成头上。
“司库参军周舫。”李善点点头。
两刻钟之后,翠微殿后殿内,李渊一边看着内侍的记录,一边听着李善的剖析。
“得太子中允王叔玠密信,杨文干仍犹豫不决,直到宇文颖劝其起兵,冒险一博。”李善滔滔不绝的说道:“杨文干即刻起兵,连夜南下。”
“虽宇文颖自承未曾附逆,是被杨文干裹挟,但多有守军亲眼目睹,宇文颖与杨文干并肩立于旗下,此言实在不足为凭。”
李渊点点头,“朕已命侍卫回京,取太子中允王珪书信。”
“陛下是怀疑那封信?”
“嗯。”李渊面沉如水,“魏玄成急奔仁智宫,杨文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