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殿内,李渊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目光闪烁不定,虽然连续三波人让他目不瑕视,让他心力交瘁,至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很清楚,不能随意做出抉择,需要考虑清楚。 李世民同样面无表情,其实他是想说话的,在他看来,首先要尽快召刘弘基、张平高率兵护驾,只要这股兵力能抵达坊州,虽然不能迎刃而解,但可立于不败之地,再慢慢搜寻线索,慢慢查询内情。 但李世民不能开口,也不敢开口,一方面是因为刘弘基秦王一脉嫡系的身份,更何况李世绩、黄君汉两位军中大将,都是李世民的嫡系。 另一方面在于魏征的建言……召太子觐见,召杨文干觐见,只要他们来了,那就黑白分明,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 除非太子、杨文干不敢来,但魏征启程前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也肯定与太子、王珪、裴世矩商议了,李建成不敢不想来仁智宫的可能性很低很低。 最重要的是,李世民知道,只怕父亲怀疑是自己暗中动了手脚,企图尽早的入主东宫。 殿内的气氛有些凝滞,谁都不敢大喘气,角落处的桥公山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超出了他的想象。 事实上,现在的李渊哪个都不相信,但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发现哪个都不值得怀疑,这让这位大唐皇帝陷入了更深的茫然。 如果太子决心起兵谋反的话,魏征来做什么? 缓兵之计吗? 不可能,这只可能打草惊蛇。 之前几年运送铠甲、军械给杨文干,那是大郎的自保之道,李渊也没脸面拿这个作为废太子的由头,整个朝堂都知道这是自己默许的……如果想以类似的理由为借口来废太子的话,禁苑内还有三千长林军呢。 而李渊之所以在长安左右布置后手,无非也就是不想以此为借口来易储。 这一次桥公山出京运送军械,显然不是太子指使的,不然就不会有魏征疾驰而来,替太子表明心迹了,甚至放出了太子愿来仁智宫觐见这样的承诺……虽然没有言明,但李渊知道魏征的意思,太子肯定是十几骑,甚至孤身来请罪。 相反的,桥公山来仁智宫举告太子谋反,这说明此人很可能是受二郎的指派……李渊眼角余光扫了扫角落处的桥公山,他隐隐记得这人是东宫老人,也是当年晋阳的老人。 是最近被二郎收买的? 还是二郎早早安插在东宫的? 想到这儿,李渊心中有着些许冷意,再加上第二波举告太子谋反的杜凤举,京兆杜氏出身,而杜淹、杜如晦都是天策府属官。 最重要的是,李渊觉得太子不会那么蠢,自己将裴寂、罗艺、冯立都带走了,大郎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起兵? 李渊微微摇头,如果要谋反,往前往后哪个时间点都比现在合适,至少能在第一时间内将目标对准自己或者二郎。 转头看了眼李世民,经历了三波冲击的李渊一开始就将怀疑的目标对准了这个次子,但现在他的怀疑程度大大的降低下来。 原因并不复杂,一方面李渊已经私下与李世民承诺过,就在今年易储,现在都已经七月份了,要不了几个月李世民就能顺利的入主东宫,何必要折腾这么一遭呢? 而且从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不管是秦王本人的态度,还是天策府的态度,都并不急迫……嗯,可能长孙无忌是个例外。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李渊对自己这个次子的观感非常的复杂,从其少年时候的欣赏,到青年时候的倚重,再之后的忌惮、提防,再到现在的依赖、信任。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李渊从来都承认李世民的能力,聪明神武,亮拔不群,允文允武,说一句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一点都不夸张。 这样漏洞百出的构陷手段,实在与二郎以往的行事作风不符。 李渊觉得,如果二郎要构陷太子,一定能做的非常完美,以其的心计手段,以其在朝中的势力,这是可以办到的。 从桥公山举告,到杜凤举举告,再到魏征的到来……如果前两者是二郎的手笔,那只能说太过拙劣。 杜如晦被誉为“王佐之才”,房玄龄、凌敬均有名臣之相,长孙无忌虽然阴诡,但也不缺心计,就给出这么拙劣的计划吗? 李渊陷入这样的沉思,他知道肯定出了问题,但始终无法判定幕后的主谋是谁,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良久之后,李渊轻声问道:“何时了?” 一旁的殿中监苏制应道:“陛下,已过丑时三刻,可要传召饭食?” 李渊摇摇头,视线投向了中书舍人崔信,“崔卿拟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