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内河漫步,清风拂面,崔十一娘精神一震,看着二十步前的两个护卫,再扭头看看后面同样二十步外的两个亲卫,有些好笑也有些好奇。 崔十一娘没想到李善给出的是这样的解释……一不小心就会惹出事来,几乎每一次都是被动的,几乎每一次都是被逼的,但几乎每一次动静都不小。 好像就在前些天芙蓉园内,说起来李怀仁跋扈到驱逐燕郡王罗艺的独子罗阳,但实际上还真不是李善主动挑事的呢。 不过崔十一娘也不傻,知道这肯定不是全部的原因,但也没有现在就追问。 走到内河的尽头,绕过日潭向北,站在东山脚下的小亭中,瑰丽的景色令崔十一娘也闭息凝神,三月时分,杏花尚未凋谢,李善这两年命人迁居了大片的杏树在山脚处,放眼望去,红白相间,胭脂万点,花繁姿娇,占尽晚春最后的风采。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崔十一娘皱了皱鼻翼,“两句残诗传遍长安,如今郎君可补全了?” 李善苦笑摇头,眼角抽了抽……还真记不得了,不过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南宋的,还有好几百年呢。 赏景片刻后,李善带着崔十一娘沿着石子路回家,这一路大都是庄子百姓的房屋,清一色都是红砖砌成的,远远看去一片鲜红……坊间传说,日月潭的红砖,都是魏王殿下用胡人的血染红的。 “阿郎,今日好早啊。” “见过娘子。” 路旁的男女纷纷打着招呼,有人恭敬的行礼,有人大大咧咧颇为亲热,李善时而拍着肩膀问几句,时而虚虚踢一脚笑骂几句。 “行礼的大都是去年迁居来的流民。”李善回身解释道:“托庇门下,非为奴。” 崔十一娘点头称是,这样的行事风格她早就听表哥张文瓘说起过,也正是如此,才导致亲卫对李善的忠心无可复加,同时这也是那些进爵的亲卫没有迁居的一大原因。 “石头又高了些。”李善走到一处宅子门口,搂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不过有点瘦,多吃点肉。” “拜见阿郎,拜见娘子。”朱峰躬身行礼。 “听说你在君昊手中也能撑几个回合了?”李善笑着拍了拍朱峰的肩膀,“若是君昊肯要,明日就列入亲卫。” 朱峰大喜拜倒在地,“多谢阿郎。” 在日月潭这个庄子里,除了那些有爵位有官位的之外,普通的平民分为几类,其一是行商贾事的,东山酒楼、火锅、红砖、家具打制等等生意的背后都需要人手,这些人手上余钱多,日子过得恣意。 其二是老老实实种地的,这类人主要是去年的流民,不过因为田地都在李家名下,不用缴纳税赋,李善与母亲朱氏又是个手松的,所以日子也还不错。 其三就是正式投入李家门下的,从这个时代的规矩来说,外人是将他们视作李家人的,这些人平时是有月钱的,四时八节都有赏赐,那些亲卫得的赏赐最丰厚,而且负伤、阵亡均有抚恤,后人也由李家照料。 沿着石子路往南,李善慢慢的向崔十一娘解释这些,“适才那是朱石头,隔壁是朱四叔,两人均是前岁顾集镇一战中阵亡,石头还有两个儿子,四叔都剃发为僧好些年了,也未成婚,家里只有一个老娘……” 崔十一娘默默的听着,视线不急不缓的打量着每一处,自己将在这儿度过很长的岁月,所以今天她很专注,这儿的氛围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村民对李善的尊敬和亲近,对李善的爱戴和护佑,对李善的忠心与信心,让这座庄子有着昂首奋发的姿态。 这种模糊的想法刚在崔十一娘心中滋生,前头有人疾奔而来,但距离二十多步的时候就停下脚步,“阿郎,有宫人近侍来。” 李善有些意外,有宫人找到这儿来,肯定是李渊的意思,这是出了什么事? 大步走回家中,看到殿中监苏制,去年仁寿宫大乱,殿中监陈福乱军中阵亡,李渊一直到回了长安才任命苏制位新任殿中监。 所谓的殿中监乃殿中高官官,掌管天子服饰车马,总领尚食、尚药、尚衣、尚舍、尚舍、尚辇六局,而且还兼领少府的部分职责,非天子心腹不能担任。 这样的人物这么早来庄子,李善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是长安出了什么事,还是灵州或者代州出了什么问题? 但下一刻,看到苏制笑吟吟的起身行礼,李善松了口气,“敢问可是陛下传召?” “圣人的确传召,不过是明日。”苏制解释道:“还以为殿下昨日会携新妇入宫觐见长辈,不料……故遣下官前来传禀。” “嗨!”李善心里吐槽,嘴里只能认错,“你这个殿中高官官这么早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