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端上茶盏,马周延手相请,笑道:“不料大来兄、仲珪兄来的这么早,本以为要等到元宵之后呢。” 常何难得露出个真正的笑容,“自当年一别,已有三年之久……宾王怎的在此?” 早年常何在家乡筑寨自保,马周游历中原,两人结识一见如故,从此订交,武德四年中原平定,马周与清河崔氏族人结下仇怨,愤然入关,就是常何赠其坐骑盘缠相送,两人交情颇深。 尔朱义琛坐在一旁缓缓品茶,眼角余光时不时投向正相谈甚欢的两人,对于马周,他很了解,只是没想到居然和常何是故交……这是巧合吗? “原来如此。”常何笑道:“馆陶县公居然是宾王的弟子……” “罢了罢了,哪里敢以师徒相称?”马周隐隐猜得到李善当日让自己和常何重叙旧情的用意,摇头道:“李怀仁其人,诗才惊世,腹有良谋,心机城府均属上层,当日小弟不过略为讲解经义,换些酒水,聊以解馋罢了,何敢以师长自居?” 尔朱义琛笑着插口道:“长安选派赴试者,十五道经义,唯独李怀仁全中,想必就是足下之功了。” 马周哈哈一笑,“不过运气罢了,以其才,不论明经、明算、进士,必然登榜……以今日来看,纵然赴秀才科,只怕也能高中。” “久闻馆陶县公大名。”对于能见到旧交,而且是执掌代州总管府的李善身边的旧交,常何颇为欣喜,“如今宾王……” 马周沉吟片刻后,苦笑道:“馆陶县公身边无人可用,小弟充为文员,替其打点一二……比如霞市、酒坊等等。” “这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不敢不敢。”马周摆手道:“馆陶县公虽然年轻,却颇有心胸气度,他日若有良机,或有出仕之机。” 常何有点惋惜,似乎马周并不是特别受李善看重……一旁的尔朱义琛却在腹诽,日后自己还得留点神,这厮说起谎来面不改色,他当然知道,在李善的麾下,最重要的就是凌敬、苏定方和马周三人。 寒暄了会儿后,尔朱义琛问起雁门战事,知晓李善谋划的马周有些警惕……毕竟这位是东宫心腹,而且出任代州司马,和苏定方天然就有隔阂。 “正月初五,欲谷设提兵南下,驱赶云州百姓攻打雁门关……”马周叹道:“据说突厥肆意杀戮百信,血流成河,其状甚惨。” “欲谷设?”尔朱义琛眉头一皱,“这厮是来找馆陶县公报仇的?” 常何也想起来了,前年就是李善生擒欲谷设,换回了淮阳王李道玄。 马周微微点头,“以此逼迫县公出塞一战……” “处罗可汗、颉利可汗纵然暴虐,也不至此!”尔朱义琛冷哼一声,“如此手段,天必降罪!” 对于尔朱义琛的态度,马周和常何都有些许诧异。 “县公当不会出塞吧?”常何将话题转回来,“虽天气转暖,但塞外依旧冰雪覆地,只需坚守城池,想必突厥很快会退兵。” 马周有些迟疑,顿了顿才低声道:“县公心怀仁义,目睹突厥残杀百姓,只怕未必……” 常何目光一凛,这时候选择出战,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正要开口,外间传来喧哗声,一名汉子疾步而来,伏低身子在马周耳边滴咕了几句。 马周神情有些惊讶,大步出门,常何与尔朱义琛对视了眼,也跟在身后。 一路走到霞市大门外,常何、尔朱义琛都神色有些紧张,情不自禁的往腰间摸去,门外是黑压压的人群,一眼都望不到边际。 数以百计的青壮,或手持长枪、马刀,或牵着坐骑,身负大弓,远远眺望,尚有青壮不断的趋马而来。 常何瞥了眼神态自若的马周,知道肯定不是什么乱事。 几个魁梧有力的青年单膝跪在地上,“突厥肆虐杀戮,听闻李郎君召民夫赶赴雁门关,小人等愿随郎君杀敌,还请先生许可。” “你们都是云州人氏?”马周先问了几句,才正色道:“迁居代州,县公待尔等如何?” 为首的大汉双膝跪下,挺直身躯,放声道:“满县遍传,此生未见如此父母……” 不等那大汉继续说什么,马周高声道:“虽县公再非明府,却掌代州总管府,被杀戮的是尔等乡人,更是县公治下百姓。” 大汉扬声道:“为乡人故,但更为郎君!” “突厥暴虐,残杀百姓,郎君定愿出关击敌,我等愿随军杀敌,以佑郎君!” 前面马周在劝说青壮,后面的常何与尔朱义琛均陷入深思。 对于最近两年名声鹊起的李善,常何心中有着大致的判断,这是个很会逢上,同时也很会找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