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向来是个头脑清楚的人,他从不妄自菲薄,也从不自视甚高,换句话说,他有自知之明。 即使身为这个时代最特殊的穿越者,但李善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人的天赋,比如在军事上。 别说和李世民这等中国漫长历史上数得出的牛人相比,即使只是十九岁的李道玄也比他强得多。 但问题是,穿越者的身份让李善非常确定接下来这场战事的胜负,只需要简单的逻辑推理就行了。 难胜,不一定是败,也可以是打个平手。 如果此战李道玄胜,刘黑闼北窜,或许打平,双方相持……这两种情况,身为太子的李建成是不会贸然亲征的。 只可能是李道玄败北,甚至可能是大败,京城喧然,为了压制秦王李世民,太子李建成这才自请亲征河北。 历史上,正是李建成亲征河北,斩杀刘黑闼……这也成了后世无数人认为太子不弱于李世民的理由。 李善有一种独特的感觉,就像是当年从镇初中考到县高中,刚开始做题目都觉得难,但如果翻到后面看了答案,再倒推回去……噢噢,原来是这样。 倒推过程中即使碰上什么关卡,也不用花费太多的精力就能解决……知道了答案,再去找理由,难度自然会下降。 现在的问题是,李善看过答案,但李道玄没有,他还在按部就班的解题。 此刻,李善需要做的是,以正常的步骤替面前这个十九岁的青年解答这道题目。 拾起酒盏抿了口清水,李善深吸了口气,侃侃而谈。 “足下身为宗室子弟,爵封亲王,沙场逞威,战功累累。” “在下由岭南北上至长安,多遭磨难,幸得德谋兄为友,后与秦王府子弟结交,厚颜得秦王殿下赞誉,但终究不过一介草民。” “你我二人,身份天差地别,更别说七日前,遭突厥追袭,在下得援方能无恙。” “若无缘由,在下何敢出此狂言?” “但今日之言,必然令足下不悦,但在下亦愿一吐。” 李道玄挑挑眉,正襟危坐,延手道:“君尽可畅言。” 李善直了直身子,朗声道:“《孙子兵法》开篇明义,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东汉末年,天下三分,人皆道,曹魏得天时,孙吴得地利,蜀汉得人和。” “今日河北道,天时、地利、人和,足下能得几分?” 李善早已打好腹稿,缓缓道:“自七日前突厥兵露踪,之后突厥骑兵在冀州、深州边界处往来纵横。 大战未起,送至伤兵营的伤兵大都是与突厥小股骑兵交战受伤,但似乎之前冀州、深州三战,突厥骑兵均并未出现。” “五千精骑,能抗衡数万突厥骑兵吗?” “若突厥骑兵如此不堪一击,何以关中、河东数月不发援兵往河北道呢?” “这便是你说的天时?”李道玄微微一笑,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这镇定自若的模样……真恨不得给你一拳啊,李善心里吐槽,继续说:“下博城往北,少有丘陵、山谷,大片平地,适合骑兵冲阵,所以足下才选定于此迎战。” 看李道玄颔首,李善叹道:“但这七日内,五日均有雨,郭叔昨日告知,下博城北,处处泥泞,大军若动,必陷泥溺。” 李道玄脸上的笑意略减,“这是地利。” “人和就不用在下说了吧?”李善轻声道:“原国公心怀愤恨……” 李道玄微眯双眼,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停下嘴的李善又抿了口清水,心想自己看了答案,胡诌出天时地利人和三条,不知道劝不劝得动……呃,也不算胡诌了。 长篇累赘的一段话,虽然不见得有实际效果,但李道玄对李善的怒气却渐渐消失。 不过,李道玄并不认同。 “先说天时。”李道玄敲了敲案面,“贤弟久居岭南,不知北方气候,此时已然入冬,突厥必然思归。 自去年起,草原风雪频频,多有饥荒,部落若不迁移寻地,难以度冬,难道那些突厥兵就不怕部落被侵吞吗?” “此战若能冲破敌阵,突厥兵当不会死战,刘黑闼不过是颉利可汗养的狗罢了,难道还会为其竭尽所能?” 李善脱口而出,“刘黑闼此前三战三败,均未有突厥骑兵,只可能是两种情况。 其一,刘黑闼约束突厥兵,不使其劫掠乡梓,但足下亦言,刘黑闼是突厥养的一条狗,必然难以约束突厥兵。 其二,刘黑闼刻意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