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大悲,后再大喜,再大悲。
这差不多就是近日李靖的全部心理活动了。
苦苦等候了大半个月后,突然出兵大败突厥,这叫大喜。
但在大败突厥之后,从张仲坚、唐俭那儿得知薛延陀大举南下,与突厥破兰州攻入关内道……这叫大悲。
好不容易翻山越岭走过六盘山出兵泾州,斥候回报突厥、薛延陀大败,正沿泾河西窜……这是大喜。
李靖觉得这叫苦尽甘来,正好一头被我撞上啊!
只要堵住新平渡口,不让敌军越过泾河,就能轻而易举的分割、剿灭……到时候,别说什么罪责了,大功在我!
然后……然后,赶到的李靖就眼睁睁的看着万余铁勒骑兵渡过泾河,而三千余唐骑在西北同侧压阵,将李靖携带的六千余骑兵的进军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种仇可比断人财路要大多了,差不多是不共戴天了。
李靖被气得双目赤红,强逼着张士贵、胡演等将进军,却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拒绝。
大怒之下的李靖都要行军法了……结果侯洪涛、段志玄、刘黑儿等将毫不犹豫的围住了李靖,都要哗变了。
而刘黑儿麾下有些李善亲卫出身的将校,不客气的穿插绕道,将李靖身边的百余亲卫围住,马槊都已经抬起,大弓也已经取下……
情况是明摆着的,诸多将领中,韦云起是仅有的一个不沾边的,但即使如此,他也是在李善麾下参与了仁智宫平叛。
其他的将领,要么是刘黑儿、侯洪涛这种李善亲卫出身,要么是张士贵、胡演、段志玄这种李善旧部出身……即使其中有秦王一脉,但李靖可从来不是李世民的人。
局面非常的搞笑,一股股的薛延陀骑兵从新平县东的渡口渡过泾河,头都不回的逃窜,而两股加在一起的近万唐军,而且绝大部分都是骑兵,却在内讧。
呃,其实内讧这个词用的不是太准确。
真正有影响的也不过就是李靖一个人而已,他麾下的六千多骑兵……可不会跟着他做傻事。
更别说其中很多骑士实际上都是李善、苏定方、段志玄、侯洪涛等将领的旧部,他们是泾州、原州大捷之后,跟着窦轨转战延州道的,其中还有不少甚至都是平原郡公段德操的旧部,是跟着李善爬山涉雪夜袭萧关的。
唯一有资格打圆场的人终于从后军赶来了,夏州总管南乐县候张公瑾苦笑着挤进了人群,一眼看过去,全都是与魏嗣王挂钩的……这已经证明了魏嗣王的态度。
这个圆场不太好打啊,张公瑾先拉了把张士贵,然后再笑着看向段志玄,“如今大战未毕,尚不知……”
“大战未毕,故首确主帅!”性情刚烈的张士贵甩开了张公瑾的胳膊,“陛下命魏嗣王出任泾州道行军总管,总领京兆、泾州、宁州、岐州、陇州、豳州兵力,不知代国公何以越权?!”
“南阳郡公此言差矣。”胡演面无表情的说:“在下入京,陛下即刻使延州道援军赶至武功,受魏嗣王节制。”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 。请牢记。 张公瑾嘴角直抽抽,好嘛,不是李靖能不能指挥其他的将领的问题,而是从名义上,李靖应该是受李怀仁指挥的。
李靖脸色阴沉得都要滴水了,而段志玄那个促狭鬼还有闲情雅致噗嗤一笑……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张士贵转头四顾,扬声道:“突厥于泾阳、云阳大败,沿泾河西窜,魏嗣王有命,放薛延陀兵力西去,截住突厥。”
段志玄转头瞄了眼对岸,“突厥快来了,如今魏嗣王尚未至,不如请代国公率兵渡河,于新平县西北截住突厥逃窜,再遣一军堵住泾河渡口?”
内讧的最大问题就在这儿了,太耽误时间了……李靖想学着李善当年一样,以身份夺军来建功立业,可惜他没有李善在军中的威望,甚至下面的将领很少没有与李善扯上关系的。
就连唯一支持李靖的张公瑾当年出任代州别驾,也能勉强算是李善的旧部,李靖麾下最得力的张宝相……压根就留在后面不肯上前,他几次立功要么是在李善麾下,要么是在苏定方麾下,与魏嗣王一脉渊源不浅。
好在这时候,能做决定的人终于来了。
薛延陀的近万骑兵几乎没有交战,只是逃窜,所以速度很快……甚至就是夷男与李善商议过的,从新平县这边的渡口过泾河,然后南下岐州进入陇州。
而两万突厥却是遭受了唐军的袭击,建制混乱,往哪儿逃的都有,而且还被唐军咬着屁股追杀,主力至今还在京兆淳化县西南处呢,试图从这儿渡过泾河,却被程咬金几次杀得……泾河中浮浮沉沉,河水尽赤。
不过李靖遣派南下的斥候已经与唐军接触了,留守泾阳的李世民听闻消息后,遣派心腹幕僚杜如晦北上。
李世民并不知道战况,所以没有做出具体的决定,但杜如晦是有资格提李世民做决定的。
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后,杜如晦非常干脆的先命张公瑾、张宝相率兵渡过泾河,在新平县西部、北侧布防,突厥不能在淳化县取得突破,唯一的逃窜途径只可能是新平县,除非不要命钻进子午岭……那反而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