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大捷?”
萧关内,李楷小跑着上了城头,兴奋的拉着皇甫忠的胳膊,重复追问:“真的大捷?”
皇甫忠笑着点头,张士贵这些时日一直凝重的脸庞也露出了几丝轻松,“算不上大捷,不过的确大溃近两万突厥,阵斩六千。”
“怀仁实在慧眼!”李楷嘿然道:“张三郎果有名将之姿,不让赵国公专美于前!”
“此战广陵郡公施以奇谋,调郭孝恪、侯君集、冯立,乘船至青铜峡之北,与鸣沙大营唐骑南北夹击……”张士贵笑吟吟道:“突厥已无力矣。”
李楷与皇甫忠都赞同的点头,原本灵州军最大的破绽,或者说最可能导致大败的软肋,就在于张仲坚与郭孝恪之间的间隙,但这一战,两将合力破敌,至少在这一战中,当合作无间,再无破绽。
张士贵言灵州已定,突厥无力,事实也的确如此,至少一段时间内是这样的,张仲坚也同样这么认为,但也不是没有麻烦的。
面色铁青的张仲坚站在略高处,眺望远处被驱赶的数百稽胡族人,其中有老有幼,有男有女,突厥骑兵在后挥刀逼迫,时不时劈倒几个落在后面的稽胡人。
唐俭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略略侧身打量着张仲坚身边的一个青年将领,此人是刘黑儿的弟弟刘昭,率两千余稽胡骑兵,前几日北线大破突厥,刘昭也率本部出战,颇有斩获。
此刻的刘昭双目血红一片,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强自压抑着心里的悲愤,这让唐俭更加担忧,如何处置鸣沙大营内的这两千稽胡骑兵,这是个难题。
都布可汗南下之初坐拥十万骑兵,但经历了猛攻鸣沙大营伤亡惨重,再经历前几日的大败,折损过万,但在兵力上依旧保持着优势,之前没有攻打安乐州,是有所抉择,而不是做不到。
“当年阿郎就曾言,阿史那·社尔其人,颇有韬略。”张仲坚轻叹了声,“的确有些手段,有些手段。”
唐俭苦笑了几声,都布可汗这一手的确让张仲坚陷于两难之间。
果断的辣手处置,只会让唐军内乱,稽胡人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突厥就有可能乘机来攻,如果怀柔……让那些稽胡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人被虐杀,同样会军心动摇。
片刻之后,张仲坚转头看向刘昭,“说起来也是某的不是,若非前几日突厥大败,阿史那·社尔当不会猛攻安乐州。”
刘昭听得懂这句话,那日大破突厥,杀戮颇重,这都不算什么,但对久驻不动没有什么收货的突厥大军来说,是足以让军中士气大沮的大败。
这也是都布可汗为什么会攻打安乐州的原因,无非是提振士气,同时也获得一些补给。
“许你离去。”张仲坚干脆利索的说:“形式所迫,不怪你,也不怪刘女匿成。”
刘昭临阵不如刘黑儿那般勇猛,但却心思很细,他也相信张仲坚这番话的诚意,若是唐军要绞杀自己,那自己麾下的两千余人不会伸着脖子被砍,自然是一片大乱,说不定会导致鸣沙大营阵脚松动,还不如将自己这些人送出去。
不过刘昭并没有离开的想法,“寨堡尚未陷落。”
“嗯?”唐俭有些诧异,“何以见得?”
张仲坚向刘昭投去欣赏的视线,“若是陷落,阿史那·社尔当会遣刘女匿成等族老、首领来劝降刘昭。”
“末将绝不会离开。”刘昭惨然一笑,“即使是叔父被生擒,在营外招手,末将也不会叛唐。”
这么斩钉截铁的话让张仲坚为之惊愕,倒是唐俭想到了什么,目中泛起深思。
“数月前,末将便已经与叔父、兄长商议过,长兄也从长安有信来。”刘昭说得有点含糊不清,“稽胡原在漠北,受西突厥所辖,后不得已东来,又因草原饥荒而南下。”
“先投唐,后无奈降梁,再到长兄侍卫阿郎,全族定居灵州,实是颇多坎坷,如今长兄在长安,末将在鸣沙……”
去年雪夜下萧关时候,刘昭也在萧关,战事尘埃落定后,刘黑儿管束稽胡,刘昭一度也随侍李善,所以也跟着刘黑儿称呼阿郎。
刘昭越说越乱,但唐俭是一听就懂了,稽胡的选择与世家门阀的选择说到底是一回事,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说得好听是左右逢源,说得难听那就是左右逢迎。
就像是之前的薛万彻、薛万钧,温彦博与温大雅,郑善果与郑仁泰,以及李药师、李客师、李乾佑一样,刘昭和刘黑儿站在大唐这一边,刘女匿成如果能顶得住不被突厥攻破寨堡那是最好,如果被攻破了,那也只能投靠突厥……一般来说,草原因为人口少,不会肆意杀戮,每次突厥寇边,劫掠的除了财物、粮草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人口。
这样一来,无论大唐与突厥谁胜谁负,都能保证稽胡能够生存下去,而不至于覆灭。
唐俭略为解释了几句,张仲坚也明白过来了,深深的看了眼刘昭。
刘昭加重语气低声道:“更何况还有长兄。”
刘昭与刘黑儿是同胞兄弟,另一个在安乐州的兄弟实际上是堂兄弟,是刘女匿成的独子,刘昭也不想看到因为稽胡叛唐,导致在长安的刘黑儿被杀。
张仲坚陷入久久的深思,心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