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璋想起宋国当年的一桩公案，试探道：“离间敌国君臣？使君杀臣？” “使君杀臣也许费心运筹帷幄，还有的法子，虽见不得光，可一旦成了，那当真是一本万利。” “莫非是……遣杀手刺杀？下毒？” 张杳杳点头称是。 宁璋惊叹：“千军万马帐中取将军首级，天底下哪有这样厉害的刺客？” “天底下偏就有这样厉害的刺客，正为章国所用。她孤身一人潜入军营，杀死了你曾祖父和你祖父，将手机悬挂在祁军帐前。那场战争，才开始便已结束了，从此章国便立于不败之地，数十年励精图治，今非昔比。” 宁璋啧啧称赞，又道：“即便不是被刺客所杀，也有可能在战中牺牲，时也命也，又与陆家有何相干？” 张杳杳道：“可是你祖父去世的时候，孟肇戎尚在襁褓之中，孟肇和也还小，整个忠义伯府就靠你祖母焦砚青一人苦苦支撑。若是夫婿战中牺牲，或许只恨家国战乱，可若是夫婿如此惨死，必会恨透了行刺之人与背后之势。” 话至此处，她欲言又止，看向陆忘归。 陆忘归沉吟道：“那刺客，是你外祖母。” 宁璋努力睁大了眼睛，似乎眼睛睁大耳朵就能听的更清楚些。 原来外祖母从前竟然是刺客，难怪她有这样的身手！ 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她一向知道外祖母的武功绝顶，毕竟外祖父对学武没什么兴趣，无涯前辈传下来的那些武功秘籍全仰赖外祖母承袭。听舅妈说，她的武功也并不是到陆家之后才学会的，那说明她本就是习武的奇才，所以才成了无涯前辈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啊！ 张杳杳沉默了一会儿，放道：“两军交战，先斩将军。那将军的确无辜，却是为着国家牺牲了。从那之后，婆母也就金盆洗手，不愿再杀人了。婆母对孟家先辈颇为认同，又为了行刺之事，一直对孟家心怀愧疚，私底下没少去昌安帮衬。焦砚青一人拉扯着三个孩子在昌安城，还养着两个姨娘，孟家一度十分艰难，都是婆母在私底下帮衬打点的。后来你母亲懂事之后也知道了这件事，隐乔心地善良，所以在外游历的时候便留在了昌安，默默帮衬孟肇戎。” 宁璋好久才从震惊中平复下来，委屈道：“母亲只是为了帮他，便心甘情愿做他的棋子？” 张杳杳道：“那倒不是。你母亲对他起初心怀愧疚与怜悯，到后来……她觉得孟肇戎这人不错，于是动了少女之心。” 陆忘归想起往事，叹道：“你母亲当真喜欢孟肇戎。她要嫁他，我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可是你母亲主意太大，横竖是劝不住的。没奈何，我只能去盯孟肇戎，盯了许久，见他人品也还算可以，只好就认了。” “他人品不错？他早就知道孟家和陆家的渊源，所以故意靠近我母亲，将她的价值榨干便弃如敝履，这不是算计是什么！”宁璋一万个不服。 这种事情不是没见过，母亲以为自己是掌控局面的那个人，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误了卿卿性命。 陆忘归想起妹妹，心中沉郁，别扭许久，却还是说了公道话：“孟肇戎当时应当是不知道的，他对你母亲……也算好。你母亲不习惯昌安的气候和人情，他便瞅准了机会外派，找了和隐州最接近的兴州。你母亲想上战场，他便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可以肆意做个女将，他为她挡住了闲言碎语。从前你母亲同我说过，她这辈子求仁得仁，未出嫁前在江湖上快意恩仇，出嫁之后又能在战场上挥斥方遒，已经足够了。” 宁璋心痛不已，她一面庆幸母亲是快乐的，一面又为此伤心难过。孟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孟老太太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从一开始就只让孟肇戎玩一玩，不许他当真，所以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也许根本只是陆家以为瞒的很好，又或者他们也隐隐约约疑心过，只是谁也没有拿到明面上去说过，所以互相装聋作哑罢了。 宁璋深深叹气，殷切地看着张杳杳：“可是母亲最终被害死了，她是被笃思的，我听邵筝儿说，她是被毒死的！” 陆忘归叹道：“焦砚青也许的确恨陆家，也许的确尝试过给你母亲下毒。可是你母亲早在战场上拼搏的那些时候，身子就已经伤了根本。才到兴州的时候，战争初起，她因为战争流产过两次，到怀上你的时候，身子已经不好了，大夫劝她不要生产，否则性命堪忧。她是拼着没有以后而怀上的你，生产之后，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张杳杳不动声色地碰了一下陆忘归，警告他悠着点说，不要让宁璋伤心欲绝。 陆忘归意识到话说得有点重，赶紧改口道：“你母亲是自愿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父亲……你父亲是不同意的，他只想你母亲好好的，至于你……” 张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