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不肯坦诚相告,我就只能恩将仇报了。”
尚远熟练抽出随身放着的麻绳,用反手结将这姑娘牢牢捆在床边。然后他躺回床上,一边半闭着眼睛休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
这姑娘起初只是搪塞,回应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后,忽然便滑到了窗边。
她斜跨在窗棱上,友情提醒了一句:“下次若是觉得对方是高手,就不要拿对付普通人的方式对付一个高手。”
尚远本就没想留她,只是见着月光下此人的背影,忽然念头一动,追问了句:“姑娘可是姓郁?”
她似乎有些惊讶:“你想见郁主儿,那还得再修十年的运气。不过你既能猜到她身上,我便教你一个乖。你这些银子要想平安送到昌安城,找个普通的镖局是没用的。人和货得分开走,这些货让咫尺楼去送,天底下没人敢抢咫尺楼的东西,至于你呢,就看保你的人能保到何时了。”
“你是咫尺楼的人?”尚远未置可否,就只是问。
姑娘笑道:“你若决定找咫尺楼合作,明日辰时,青竹巷尾小院去寻管事之人。喏,拿着这块牌子。”
她解下腰牌丢给尚远,然后翻身跃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尚远走到窗边眺望,却只能看到月色笼罩下的一簇簇庭院,阴影交叠,漆黑一片。
他不知此人底细,也不知她的话有几分真假,譬如她究竟真的放倒了一队刺客,还是她本就是刺客。不过有一点还是能确认的,这一路上的确有人暗中护他。这姑娘既然肯放出一些线索,他也愿意过去探个究竟。
第二日一早,尚远便换上那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银色夜行衣,行至青竹巷尾。
巷子最深处有户人家,柴门掩映着里面的大片竹林。他先敲了敲门,见无人响应,便自行推开。
竹林里头隐约有琴声传来。
尚远循着琴声而行,穿林分叶,直至一间建造别致的竹屋前驻了足,朗声问:“在下尚暮深,拜见此间主人。”
屋中琴声丝滑,饶是听到外头有人声,这抚琴之人也无丝毫波澜,只管抚琴,倒是有个约摸十岁的小姑娘打了帘子出来。
这姑娘明眸善睐,两只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盯着尚远。她梳着两个小团团,又攒了两个雪团子般的绒线球,越发显得整个人玉雪可爱。她又颇有些早慧的样子,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问:“谁引你来的此处?”
尚远略一沉吟,心想隐瞒无益,便坦白道:“昨夜有个陌生的姑娘来找我,说是若要同咫尺楼做生意,便拿着她的牌子来此处寻人。我想着……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差了,便来撞撞运气。”
他将那姑娘留下的腰牌奉上。
小姑娘只是瞥了一眼,立刻认出这块玉牌,没接,只是笑道:“你干嘛同咫尺楼做生意,你运的那些东西,本来要是走官路,不是比走小路更容易吗?”
他没提,她早知道。谈话便是入港了,便是找对了人。
尚远笑道:“若是走官路,我押送的这些银子,会经过层层盘剥,最后如国库的未必还有十分之一。”
小姑娘扬着头看他,笑嘻嘻地说:“所以说,你是自己想盘剥咯?”
“我若真有盘剥之心,少不得与朝中人蝇营狗苟沆瀣一气,姑娘跟我走这一路,这路上何其凶险,可曾有一个官员至少护我一段?”
小姑娘微微张开嘴巴,无可辩驳,确实如此。
尚远又道:“兴州水患,朝廷拨了八十万两银赈灾。可实际用到兴州百姓身上的不足十万,而这十万也被各种打了折扣的手段马虎兑现。朝中库银短缺,整个大祁许多基础建设需要用钱,可是大部分的钱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我既从他们手中撬到了这四十万两银,就必得亲自将这笔钱送回去,不必经受这一路上各官吏明里暗里的折损,可以让库中明明白白记着这笔钱的账目。”
小姑娘很聪慧,立刻道:“可是这笔钱进了府库,即使这次没有被人盘剥,下回若遇上了天灾人祸,还是会像这回一样,大打折扣又流入那些人的口袋。”
尚远温和笑道:“是。我所图的,乃长久计,便从此事开始,银钱之事,我当仁不让。希望姑娘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做生意就做生意,可不要给我说这种天花乱坠的话。”小姑娘神态又柔和了一些,“你可知道与咫尺楼谈生意,你想做多大的事情,就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知道。”
“与虎谋皮,你也敢来?”小姑娘笑意盈盈,故意呛他一句。
“我本是个孤臣,在朝中做的事情,动摇了太多人的利益。我不知你们究竟是为何而来,无论是朝中哪位同僚愿与我同行,还是我原本的至交好友拖了关系,总之既然暗中护我,想必至少支持我所行之事。天下熙攘,利来利往,无论这利处是在你还是在我,归根结底只要是为了百姓,又何必在意谁多一些呢?”
尚远说这番话的时候,琴声也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小姑娘被琴声振奋,也受他言语鼓舞,从门槛上跃下,绕着尚远踱步,眼睛仍是骨碌碌转动,笑吟吟道:“我们是我们,咫尺楼是咫尺楼。昨日跟你说话的那个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