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了看他,即使双目平视前方,他眼中的兴味也在鼓动着——务必造些本人不曾见过的玩意儿,手很痒,想下场。 秦昭没说话,桑冉呆了会,却是忍不住了。 “说话啊,秦昭,想好造什么了没?” “桑冉,你知道‘机械传动’吗?” 青年眼中燃起好奇。 少女平静地往湖里丢下石子。 “七天时间,我准备做一个,能自己打开的盒子。” …… 盒子是在院子里完成的,没有瞒着孙膑。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看着两个小朋友在院子里打打闹闹,也对他们会用什么东西挣到旅费感到好奇。 第一天,他们在院子里分割薄板,浅色的桦木纯洁干净,两个人因为板材厚薄吵得孙膑头都晕了。 第二天,秦昭一个人拿着铅笔,趴在院子里在一块块薄木板作画,孙膑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异形构件,云里雾里。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两个人沿着木板上的铅笔痕迹,将它们一块块地分割下来,然后比对打磨成合适的大小。 第六天,秦昭因为部件精度不够,差点抓断了头发。最后她在桑冉的工具箱里,找了最精细的锉刀,一点点磨平木制零件上的毛刺,从日出磨到日落。 第七天,孙膑看着秦昭将一块块杂乱零散的小木片,慢慢卡扣搭建,小心翼翼地拼装,她只有一次机会,一旦拼错拆除,盒子就不能用了。 小盒子最终放在了孙膑腿 上。 他打开正前方的木搭扣,按下扣锁,掀开盖子,整个盒子便自动流畅地打开。六只小小的分装匣展开,宛若蝴蝶的翅膀。 乌克兰·乌格斯机械木匣。 秦昭只玩过一次的休闲玩具,她在战国时代将它复刻了出来。 * 秦昭在一边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终于,她看到了手里提着包裹金版粗布的桑冉。 他正故意放慢脚步,拿着用首饰盒换来的赏金冲她显摆。 秦昭立即飞奔过去,看着那团小东西心潮彭拜。 七天的磨砺,没有蜡的情况下,只能用最精细的锉刀去打磨光滑。 一百八十五颗小部件,聚沙成塔,才变成那样一个机械传动的小盒子。 “恭喜你,秦昭,你做到了,回去可以好好打那家伙的脸了。” 桑冉笑着把包好的金版递给她,看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确认又关上,一副还在做梦的模样。 “给你拿着吧。” “不不不,桑冉,你拿着,我怕拿丢了。” 桑冉翻了个白眼,没有拒绝她,把赏金揣进怀里。 他正要邀秦昭离开士子楼,身后放榜处,又有侍者拿着绢帛欲宣读。 “秦国国君开诚求贤,代之念与诸位听——” 四周嘈杂骤起,议论纷纷。 秦昭的如被撞击的鸣钟,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麻。她听见她最期待的文字化作声音,直直地冲进她的心脏。 “昔我缪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 “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 秦昭心神震荡,眼中似又水雾升起。 她利落转身,不顾桑冉的呼喊,毅然决然地向来处飞奔。 身后,侍者用洪亮清越的雅言,将那篇五百年一卷的战国雄文一字一字砸进秦昭的心里。 耳畔的声音在远去,内心的诵读从未停止。 “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缪公之故地,修缪公之政令。 “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1]” 这是秦国新君,嬴渠梁的《招贤令》。 从细说先祖无能的国耻,到身处弱穷之秦依旧心怀鲲鹏之志,停落在心胸开阔真诚求贤。 踉跄着起跑没关系,撞到人也没关系,被外物碰伤也没有关系—— 秦昭的眼睛被炽热浸染,她只希望脚程再快一点,回去的路能再短一点。 “先生,我等的‘东风’终于来了!” 兴奋、激动、满足……难以分辨的情感翻涌上来,让秦昭的心激越着。 和孙膑的距离每多一尺,都变得如此煎熬。 旅费挣足了,契机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