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大梁,士子楼。 一匹瘦马被人驱使着停在楼前。 御马人身着素色长袍,衣襟处有简单纹样做装饰,头上配着简单的漆纱冠。 待马匹停稳,他利落翻身下马。将缰绳丢与仆役,轻提衣摆,大步潇洒拾级入楼。 随着青年深入,楼内高谈阔论声,饮酒畅聊声,对弈落子声,如画卷展开般慢慢将偌大的空间填满。 年轻的士子们在此休闲玩乐,畅谈理想抱负,好不热闹。 士子楼,顾名思义,便是给大梁城内有身份、有学识的人的休闲去处。 身在魏国的士子学者们可在此随意论国事评天下,言论皆不受管辖限制——毕竟魏文侯时期都能开辟河西学府,足以证明魏国对有学识的人才是欢迎的、开放的。 穿过朱漆雕梁的内门面,青年似早就将楼内摸得清清楚楚,行进路线不带一丝犹豫。 他穿过正堂欲上楼时,一身着青色曲裾的窈窕婢子施施然迎上前来。 “呀,是公叔府中庶子,许久不见您来了,还是要去老位置?那一会婢子给您送些酒水去,依旧是给您上‘老友’吗?” 婢女年纪不大,正是青春活泼的好年华。见到熟客更是眉目灿烂,连说话都是飞扬的。 “是你啊,难为你还记得我。”青年停身爽朗一笑,扬袖指了指楼上临栏处的席位道,“老位置,依旧上赵酒——” 小婢子前倾身子,凑近青年,狡黠地眨眼抢答:“还必须是正儿八经的、来自邯郸的陶罐泥封酒!” 素袍青年畅快大笑,对着婢子啧啧两声,转身快步上楼去。 等他在席间坐好,楼下正堂中央的棋桌也开盘落子了。 青年支起手撑着脸,看楼下那方小棋盘上的黑白一点点多起来。 他目光渐渐失去焦点,脑中的风暴始起,卷来近日里的所有纷纷杂杂。 端酒送菜的婢子称青年为“公叔府中庶子”,那是他的官职,已经病故的公叔痤可以算作青年的老师。 在卫国,他以公孙为氏;出了卫国,他便以国为氏。 此刻在士子楼人声鼎沸的热闹里走神的素袍男子,正是魏国大梁一门徒小吏卫鞅。 这位年轻时就喜刑名法术之学的男子,自老师病逝后,便越发郁郁不得志了。 对魏国,卫鞅还是抱有那么一丝期待的——如果魏惠王真能破格录用他的话。 若从近来越发艰难的待遇来看,这一丝希望或许早就化作云烟了。 卫鞅不免想起恩师临终前在床榻上对他的劝告:赶紧逃离魏国。 起因在于公叔痤病危时魏惠王前来探望,他在病榻上向魏王举荐卫鞅,坦言自己去后,魏王国事皆可听任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中庶子。 “王既不听用鞅,必杀之,无令出境。[1]” 出于为国考虑,公叔痤对魏惠王说了这句话。 出于师徒间的情谊,他又转头告知了卫鞅。 倚案神游的青年不禁嗤笑。 他那会是怎么满不在乎地回答老师的呢——“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杀臣乎?[2]” 而后公叔痤故去,卫鞅一直安然无事至今。 青年唇上的嘲弄渐深。 他倒是希望自己干脆被魏王一刀了结,那样至少证明在王的眼里,他卫鞅绝非无能无为之辈。 再待下去意义不大,等到上将军庞涓回来,一切又会麻烦得多。 看来是时候弃魏而去了。只是不知天下之大,何处才能让自己一展所学…… 卫鞅的眼中晃进一片青色,想必他的酒就快到了。 赵酒雄强,淳厚凛冽。粗陶罐泥封的邯郸酒,更是由寒山寒泉酿造,其蛮烈的肃杀之气,能激人热血。 如醉如痴,最宜今朝。 婢子穿过对弈棋局,不料意外发生。 酒摔棋乱。 卫鞅看到婢子在对弈人的暴怒指责中,被人拉到身后护住。 ——那是个偷穿了族兄衣装的小姑娘。 ——他的美酒没了,但换遇见一个有意思的人,不亏。 …… 秦昭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以后她再听信桑冉的鬼话,就让她被罚去先生那再多学一门“外语” 。 从没见过要乔装打扮的“赌钱”,她被哄骗着穿了身男装长袍; 也没见过这么风趣高雅的“赌场”,士子楼里只看见对弈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