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卫鞅或许一直都在贯彻着双重标准。为人时,他豪放不羁,依旧君子风骨;为政时,他缜密不疏,手段皆是成事的途径,无所谓好坏。 在他眼里,一切都是可以为变法让步的。只要能达成目的,仁义、道德、礼法……都不在他考虑的目标范围内。 嬴驷说的没错,卫鞅做的也没错,他们俩的区别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做事的方式不一样。 卫鞅不需要黔首信诚,只需要他们盲从政令;他也不需要人民信任,只需要他们听命即可。 嬴驷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人性的缺失:取消自我思考,去除理性判断,是理性让位权力的盲从。 政府政令,黔首不得有疑。 出于孩童心性,嬴驷的世界还是大片的纯真。卫鞅意欲达成的目的,在他看来就格外刺眼。 虽然不太人道,但在战国讲人道本就是件过于天真的事。物质基础和基层建设都没有到那一步,短时间内,卫鞅这一套确实非常高效。 或许这就是秦孝公能相中卫鞅的根本原因吧——以律法做根基,将国民都套进模板里,按部就班,将秦国这架机器彻底运作起来。 但卫鞅的做法又太理想化了。农战方向没有问题,但灭绝人欲的农战就有些不切实际。人毕竟不是机器,长此以往必将导致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疲惫,不可能按照设定的死板程序一直运转。 秦昭看着半懵半懂的嬴驷,发现他的身形和历史中的那个秦惠文王有那么些许重合。 就冲着这死活和卫鞅不对付的架势,加上怎么都看他不顺眼、又合乎情理挑刺的行为,真不愧是命中注定“梁子结大了”的俩人。 卫鞅变法都要开始了,嬴驷的犯法也该快了。 就看小马驹这般心疼秦国国民的样子,再加上年幼根本没什么深沉心思,保不齐被有心人一激,可能就真的冲上去以身犯法,被打出去树立典型了。 公子虔可是有过救命恩情的大好人一个,这员战神就该带着大秦的军队奋战沙场,可不能被牵连削了鼻子,在□□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一辈子囿于四方小院里。 不过嬴虔好像已经在军中整顿军队,很早就不再兼任秦国太傅一职了。现在嬴驷的太师、太傅是谁来着? 秦昭愣住。 在她的记忆里,太师、太傅目前似乎还没有具体的人来交职……但关于嬴驷的识字、文化相关的课程,似乎是个被称作公孙贾的人在挑大梁。 而被他称作“先生”的人,还有孙膑和她。 《史记·商君列传》突然在秦昭脑中滚动播放,播报音还是后世种花家国家广播电台的腔调: “将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 嬴驷,公孙贾,太师、太傅,先生…… 秦昭倒吸一口凉气,寒凉之气从脚底直窜到头顶——这么明显的旗子招摇感,她这只蝴蝶 把嬴虔摘了出去, ❧, 在秦国不仅大良造是高危职位,太师、太傅也是啊。 轮到先生和她割鼻子…… 秦昭一想到这非人哉的肉刑,连忙扶起城楼的墙沿支撑,就差踉跄两步,腿软摔倒在地。 不对,公子虔在太子案里没有受劓刑,他是之后又只身犯法了才被割鼻子的——能上劓刑的,要么是杀鸡吓猴,要么就是大错。 秦昭刚要舒上口气,又想到《史记》里公孙贾的遭遇和嬴虔的那个“刑”字——在脸上刻字也不是什么好事,“刑”少不了又是皮肉之苦,顿时脸又白了些。 脑子不受控制地又私自转了起来,秦昭被迫在眼前看了一遍可能会亲自体验的刑法处罚,顿时又升起把卫鞅套麻袋打上一顿出气的念头。 她此刻十分后悔,当初就该再多多强势一些,许什么劳什子五年之约,没必要的肉刑就该全部给她从秦法里删干净咯。 “昭,你可是……有恙?” “秦先生,你怎么了?若是不舒服,我差人送你前去休息。” 最先发现秦昭不对劲的是孙膑,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无比敏锐。 听到孙膑的询问,嬴驷立马从沉思中抽离,连忙准备去叫人来扶她下去。毕竟按照他的经验,在秦宫里加过班的官吏,每个人都有随时不适发作,甚至昏厥倒地的可能。 “喂喂,你们这是把冉放在何处?她要真有啥不适,冉随便就能把昭昭抱下去。” 或许是一起上山下乡磨练出来的默契,桑冉反倒是最淡定的那个。 毕竟在他看来,秦昭陷入自我思绪,惊诧不安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