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当景监第三次在自家门外看到卫鞅那张脸时,他便跨时空地和未来秦国的氏族老臣顽固派们共情了。 他真快用尽了毕生的涵养压抑冲动,才没当场撕烂这个卫国公孙嬉笑坦荡的嘴脸。 这浑人是不是根本没有脸皮? 坑人一次后能觍着脸来见自己第二次,反手又把自己卖了后,哪来的勇气第三次找上门的? 景监拼命调整呼吸,控制着手不要太过用力——门可是自家的,抓坏了外面这个混蛋不包赔。 不,卫鞅这混球不仅不包赔,他还会骗吃骗喝。 景监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了多种应对方式: 立马把门直接拍卫鞅脸上,让他尝尝闭门羹的滋味——大快人心! 或者回屋抽剑再砍他一顿,内吏杀一个无名无姓的游士问题不大——身心舒畅! 再者给他的饭食里化上一大块盐巴齁死他,不对,多给他吃一粒麦都是浪费秦国的粮食——此案撤回。 门拍坏了要心疼,佩剑铠甲早就变卖换了这间立命之所,武职转文职遇上秦国图强招贤,自国君上下都削减了一半俸禄…… 两次,整整两次——他景监是有多好欺负,秦国是有多缺贤良,卫鞅起初的表现是有多惊艳,才能让他连骗两次都没卷袖子揍人的? 难道做了内侍之后,他已经把军中的暴脾气都磨平了吗? “哟,这不是学富五车的魏国中庶子卫鞅吗?我这小小的内吏可接待不起您这贵客呢。” 景监张嘴便是不悦拉满的阴阳怪气。 “景监兄,别来无恙——鞅又来拜访兄长啦。” 卫鞅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拱手给人热情地打招呼。他甚至还不着痕迹地前踏一步,大半个身子直接跨进门槛,这下没人能把他关在门外了。 景监额头血管突突直跳,对这种不要脸的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也不想再维持基本的礼节,直接对着卫鞅快语:“站住,别往里来了——直说吧,什么事?” 卫鞅摸摸鼻子,确实先前两次他将这好心秦国内吏骗得太惨。但他也是为了确认秦国国君的为人和为政信念,得出秦国究竟值不值得他为此奋斗一生。 第二次会谈过后,卫鞅已经明了国君的心之所向,也确信他的理想能在这片西陲土地上扎根繁茂。 虽然同一件不太好的事做上多次确实不妥,但卫鞅将其归于拂晓前的黑夜,下一步就能见到天光。 他收拾好神情,眼中满是坚毅,抚震衣袖,郑重地向景监以诚致礼。 “鞅先前行事,非君子所为,连累景监至为兄厌弃,实乃鞅自作自受……” “烦请景监以秦国为重,再信卫鞅一次——此次不成,鞅不能助秦强盛,景监兄可随时取鞅性命,鞅绝无半句怨言!” 木门边沿不堪重负,留下几个深深地指印。 景监不 禁眼热,现在向他俯首的,是他仅在一次道边食摊的偶遇交谈里,就断定能助秦国强盛的贤良。 国君曾说他景监最会识人,他还是想试一试—— 他不会看错人。 …… 景监在国君殿外来回踱步,焦虑的样子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卫鞅已经入殿良久。这理应算是好事,但不知为何,景监心中的忐忑总是平底不了。 或许是前两次举荐人的后劲太大了,景监至今都心有余悸。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听到卫鞅报道时,须发震怒竖起,破口痛骂那人的模样。 第一次见国君时,卫鞅“说公以帝道”,直接把国君给讲睡着了。 第二次见国君时,他又“说公以王道”,国君觉得有点意思,却没用他。 景监每次想起国君在第二次谈话完,看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就无数次想把藏着掖着、假装矜持的卫鞅拖出来乱棍打死。 这混球该不会还在玩虚的吧? 被迫害到创伤应激的景监,阴恻恻地站在大殿守卫边上,整个人似乎都在冒黑气。 年轻的守卫见着身边是熟人,便壮着胆问他:“内吏哇,你这样瞅人要做甚哩……你直说就是,莫这样,让人心慌……” 景监面无表情地侧头,冷冰冰地说:“把你的佩剑给我。” “好。呃,不对——”守卫刚要去解后腰上的剑,职业素养令他当下警觉地低吼道,“内吏要剑做甚,国君可是在里面!” “当然是那个混蛋这次若是又戏弄了我,我便无脸再见国君……”景监举起空空的双手,咬牙切齿地说,“吾必先杀卫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