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见桑冉步子太慢,秦昭便绕到他身后,推着他走向围案。 明明平日一到进食用餐,桑冉就是仨人中最积极的那个。方才在外面还挺高兴的,进店之后他反倒不甚乐意了。 是因为多加了个人么? 秦昭心中这般猜测着。 战国时代士子之间结交挺频繁的,言两语就能变成好友知交。 桑冉这般反应,难道是因为本身害羞,更习惯循序渐进的方式? 转念一想,桑冉和孙膑都能一路走到秦国,估计和卫鞅也能好好坐下吃个饭。 ——毕竟现在餐桌上唯二的俩人,氛围都还不错呢。 “昭和冉来了?快入席。” 孙膑见到他们过来,指着身边让他俩入座。 卫鞅见状,顿时啧啧称奇。 秦风粗犷彪悍,同案分食已不奇怪。 但这位大大方方地同案直取菜肴,还让唯一的女孩子坐在中间,着实让他触目惊心了片刻。 看他们习以为常的样子,举手投足间的熟络和亲密……孤家寡人单独坐在对面案上的卫鞅,顿时觉得大块的羊肉也不香了。 “昭昭,别吃这个菜,苦死了——膑,我与你何仇?我的舌头!” “是吗?我尝尝,呜——先生,为什么点这个?” “吃不下?那好,跟我回齐国去吧,毕竟来秦国,昭以后只能吃这等苦蕨了。” “放下,我一人就能干掉它!” 孙膑欲取走装苦蕨的豆,被秦昭一把护住。她当即旋进口中一大箸,整张脸都被苦到扭曲。 桑冉见状,赶紧帮她夹走剩下的大半,面不改色地吃掉。这下孙膑也不光看,提起木箸,平静地向最后的苦蕨送进嘴里。 秦昭艰难地把苦蕨吞下,口中的余味依旧令人崩溃。 她赶紧抱起案上的壶,仰头猛灌。空壶之后,她大气地放下陶器。口中似被凛冽灌顶的风席卷过,苦味消散,只余草木清新。 秦昭这才发现,她刚刚喝的是酒,不黏不缠潇洒大气的秦酒。 抬头一看,在场位青年皆对她豪放狂饮之态目瞪口呆。 “昭昭海量……虽在魏时便知昭昭擅长饮酒,但这可是秦国栎阳老酒,因其废粮劲大,此次招贤才被允许售卖给列国士子……昭昭之气量,鞅自叹弗如!” 卫鞅对秦昭举爵一饮,以示敬佩。 但他话一出,桑冉便不满了。 “你就是卫鞅?在魏国你就带昭昭喝过酒?竖子居心何在——且慢,你怎么能叫她‘昭昭’?” “看来你便是桑冉……君子能以‘昭昭’唤她,鞅亦可。鞅向来身正影直,既无居心,话亦投机,何以不能与她同饮?” 桑冉撸开衣袖,似要与他争个高下;卫鞅向来软硬不吃,蔑视之气只差高呼“放马过来”。 墨家与法家的论战似乎一触即发。 “昭?” “呜,别吵,头好晕——” 孙膑连忙伸出手,接住了头往下栽的秦昭。 酒劲似乎上来了……想想她今日经历刺杀,心神震荡,再千杯不醉的人,一壶秦酒下去,不栽才怪。 “还是先生好……祖宗们不要吵架……要团结,要建秦!” 秦昭枕着孙膑的手,迷迷糊糊地说着醉话。 可不是醉话嘛——哪有人管二十岁青壮小伙叫“祖宗”的呀,他们可还没变成宗庙里的牌位呢! 况且又不是同族,就算是“祖宗”,他们的牌位也摆不到一块儿去。 “昭看来醉了,想必今日太过劳累。冉和鞅还要继续吗,膑倒是可以给你们作个见证?” 孙膑将秦昭放置腿上,笑着提议。 桑冉连连摇头,提起木箸开吃。卫鞅也松了气势,抿着酒,视线在人身上来回。 看来,留秦对孙膑并非首选,桑冉了解不深不好判断…… 但卫鞅可以确定,若他决心在秦变法,想要与孙膑这种对胃口的人共事,最需要要绑住的人是……秦昭。 卫鞅笑笑,放下酒爵。 他起身拱手,向对面之人邀约。 “日后,秦君招贤大会,鞅可否有幸与诸位同观?” * 秦国国都,栎阳,秦王宫。 “渠梁,渠梁哎——” 赢虔迈着大步朝内殿疾行,大声呼喊秦国新君的名字。 秦国境内,朝野上下,敢如此放肆大胆的直呼国君之名的,也只有他这位上将军、国君生母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