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受母亲的影响,黛茜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恐惧诡则,更多的是恨,这点与顾池的判断一致,黛茜震惊之余,很快平复情绪,她抹掉脸上的痕迹,分两次说道:“不行。”
“去我家吧。”
祈使句的确不受诡则影响。
黛茜脱掉刚换上的工作围裙,向店长请了假,便与顾池二人离开咖啡厅。
黛茜的家在枯萎区与恶灵区的交界边缘,顾池等人前不久才从这里路过,却从未想过线索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这是一间老旧狭小的屋子,沙发茶几几乎挤在一块,采光有些差,导致本身很干净的陈旧地板看起来也有些脏兮兮的。
很难想象曾经家境富裕的崔丝莉母女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即使开了灯,照亮摆在柜子上价值不菲的精美物件,也驱散不了贫困带来的落魄感,反倒令这种反差变得更加刺眼。
黛茜一言不发,进屋后便领着顾池与铃猫去了地下室。
一开门顾池便闻到了一股颜料味。
这是一间比一楼宽敞的画室,四周的墙边摆满了木架与油画,在灯泡下泛着昏暗的光泽。
顾池注意到地上有一道红线,将画室分隔成了两个区域,一半枯萎区,一半恶灵区。
铃猫有些惊叹的看着墙边的画作,她发现这些画都画得好漂亮。
有晚间的树林湖畔,波光粼粼的湖面中倒映着森森鬼影,人在鬼影里挣扎。
有夜里繁华的都市,夜空中烟火绽放,城镇中大火熊熊,看起来十分热闹。
还有俯视角的旋转楼梯,正中间点了一抹红,好像一个人摔死迸溅的血花。
嗯……虽然略微有点抽象,有点反人类,但至少都是她看得懂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母亲以前的画作,怎么样,是不是很阴暗?”黛茜已走到画室的恶灵区,不用再说谎,她手里拿着两根小板凳,放到颜料桌前,示意顾池坐。
“谢谢。”
顾池回答她:“阴暗是相对的,我能理解崔丝莉女士心情。”
铃猫还在油画旁,好像对画很感兴趣,她侧头问黛茜道:“我可以仔细看看它们吗?”
“可以,伱随意。”黛茜不喜欢这些画。
崔丝莉在它们身上倾注的心血远远超过她这个女儿,如果说镯子带给她的回忆是美好,这些油画则是痛苦,黛茜不止一次想把它们扔掉。
尽管她明白,崔丝莉的变化是因为诡则,可这并不足以成为一个母亲无视女儿的理由,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东西,唯独这点,黛茜至今无法释怀。
只是今日的她已比年轻时成熟太多,看清了这份无法释怀之下,是她对崔丝莉温柔一面的期盼,其中不全是恨,也存有痛心的爱。
崔丝莉终归是她的母亲。
黛茜平静开口:“她是怎么死的?”
“阴影。”顾池答道,他将镯子放到桌上,“我和我的同伴在安德尔酒店清除阴影时,从诡物的肚子里发现了它。”
黛茜注视着黑镯子,半晌,扯了扯嘴角:“那她也不算白死,好歹为其他人做了些贡献。”
“你当初有阻止过她吗?”顾池问,“宣扬自由的事。”
黛茜摇头:“没有,因为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
“她就是个疯子,谁的话也不会听。”
“你明白一个小女孩因担心母亲饿坏身体,专门做了母亲最喜欢吃的点心去找她,结果被泼了一身油画颜料是什么感受吗?”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去打扰过她。”
她用了“打扰”这个词。
“她眼里只有自己的丈夫,没有我这个女儿,那时的我,一度认为她就是想把自己作贱死,好早些去找我父亲团聚。”黛茜语气嘲弄,“我以为等她老了,就没力气再折腾了,可事实证明,疯子永远是疯子。”
“她被逮捕后我去看守所看过她一次,她让我滚,说这个世界没救了,让我多挣点钱,给自己选块好点的墓地。”
“那一瞬间,我有种异常荒唐的感觉。”
“她就像那些尖酸刻薄,只会骂街的老太婆,我无法相信这是我曾经温柔优雅的母亲。”
顾池沉默片刻,说道:“也许她是在保护你。”
那个时候的崔丝莉已经被判了死刑,从黛茜的表述上来看,崔丝莉宣扬自由的“传单”,似乎并未发给自己的女儿。
“或许吧。”黛茜这时才把目光从镯子上挪开,“我没阻止她还有另一个原因。”
顾池:“嗯?”
黛茜:“我希望她能成功。”
顾池:“获得自由?”
黛茜:“不,是复仇。”
宣扬自由不过是一个能讲出口的说法,崔丝莉真正想做的,是为死去的丈夫报仇。
这点其实很容易猜到。
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