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慈意点了点头,不亲不疏地问候道:“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江老爷子闻言,笑了一声,带着苏慈意在一旁的茶桌上坐下。
“我这把老骨头就这样了,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他说着,目光忽然就注意到了苏慈意手腕上戴着的那只翡翠手镯。
江老爷子的瞳孔凝了凝,随后又收敛心绪,不动神色地泡起了茶,替苏慈意斟了一杯热茶。
“下个月,就要跟承宴举办订婚宴了吧?”
苏慈意轻轻“嗯”了一声。
杏眸中一片坦荡,不卑不亢。
她和江承宴订婚的消息只对外宣布了一下,而她本人和江承宴则是没有将这件事告知过江老爷子的。
想来江老爷子也是从外面的报道上得知的。
“好,挺好的。”
“当初啊,还是我们江家亏欠了你,没有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婚礼,现在承宴补上了,也算是圆满了,老爷子我啊,也放心了。”
江老爷子喝了一口热茶,由衷叹道。
见江老爷子话中的祝福和诚挚不是假的,苏慈意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她微微一笑,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和承宴现在挺好的。”
江老爷子呵呵笑着,慈爱地点了点头。
他又关切了苏慈意几句,几番寒暄下来,这才试探性地开口道:“廷皓近来情况可好?”
苏慈意眸光微深。
终于进入主题了。
刚好,江老爷子不提,她也要提了。
“除了不太配合以外,其他一切都好。”
苏慈意轻抿了一口茶,茶叶醇厚清香的味道在舌尖处蔓延开来,属实是味蕾上的享受。
“前阵子,医院的护工忽然告诉我说,廷皓被你的人接走了,我还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慈意啊,恕老头子我冒昧问一句,你接走廷皓是……?”
江老爷子的脸上带着忧色,他盘着手中的佛珠,终究还是有点按捺不住。
苏慈意会心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我这趟来,也是想跟您说说这件事的。”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有几分不敬,但您是长辈,我不想瞒着您,所以只能请您多多包涵。”
这番话一说出来,江老爷子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就连老管家也在一旁僵住,大气都不敢出。
苏慈意却像是没察觉出气氛的微妙变化似的。
她起了身,拿起桌上的茶壶,弯腰替江老爷子斟上了一杯热茶。
小辈谦逊和敬重的姿态在此时展露无遗。
江老爷子看着面前的茶杯被倒上了茶水,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只听苏慈意平铺直叙的声音娓娓传来:
“我最近在调查我妈妈死亡的真相,这件事情和江城海有关,所以江廷皓我必须要接走,如果江城海不肯配合的话……”
“很抱歉,我会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江老爷子闻言,身形不由得晃了晃。
他有几分急切,“慈意,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
苏慈意摇了摇头,打断了江老爷子未说完的话。
她放下手中的茶壶,重新坐了回去,说:“我是答应过您,不会害江城海和江廷皓的性命。”
“但也仅仅是留他们一条性命而已。”
“他们的命是命,我妈妈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况且,如果江城海能好好配合,江廷皓自然也会安然无恙。”
江老爷子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苏慈意坚决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神色灰败,布满岁月沧桑的面容上全是悔意。
“看来,终究是老头子我错了,害了这整个江家,我百年之后该如何面对江家祖先……”
老爷子痛心疾首地自语道,几欲老泪纵横。
苏慈意冷漠地望着江老爷子,眸光幽幽。
“您是错了。”
“一个强盛的家族的确需要一个强大的掌权者来经营,这点没错,但您不该以‘养蛊’的方式来培养掌权者。”
“您养了江城海这么个比上不足比的接班人,这无功也无过。”
“但您不该把注意打到承宴的身上。”
苏慈意字里行间都是犀利的批判之意。
她没有停,黛眉微扬,继续说道:“您知道承宴为什么对这个江家没有归属感吗?”
“原因很简单,因为自他母亲死后,这个江家没有可以让他产生半点归属感的人或物。”
“现在外面人人都在艳羡江承宴一朝得势,彻底翻身,屹立在帝都之巅的位置,但他们似乎都忘了——”
“在不久之前,他江承宴还是江家最不受宠的长子,一个私生子都可以轻易地爬到他的头上踩他,他是人人都可以欺辱嘲笑的对象。”
“他就是在这样一个冷血无情,充满着尔虞我诈和四处都是伏击陷阱的江家长大的。”
“您,要他如何对这江家产生感情?”
苏慈意字字诛心,杏眸中闪过一丝咄咄逼人。
江老爷子听完,面如死灰,气血上涌,彻底绷不住了,无力地往后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