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潭上方传来,万俟朔的宠物打盹之际逐渐苏醒,他辨认出那是主人的声音,匆忙喊道:“主人主人,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生命之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万俟朔的小宠物最近倒是尽显活力十足,他想了想,立刻反应过来。
“不对不对,主人,你还带了那个女孩儿一起回来!主人!你抱着她?你居然抱了她?”
在自己眼睛前施法,万俟朔的小宠物在看到岸上的情景后,顿时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可反复确认,自己的确没有眼花,所见之景万分属实……
只见黑袍少年脚步匆匆,双手将怀抱中女子小心翼翼放至树下。
他的双眸依旧薄凉,没有一丝波澜和变化。但此番异乎寻常的举动,足以说明一切。
万俟朔的小宠物第一次见有人能够如此靠近他。
虞蝶嫜的身子还在忽冷忽热,她眉心紧蹙,仿佛有千万种痛苦正向她袭来。
她现在看起来是那么虚弱,万俟朔无法将现在的她与片刻前活蹦乱跳甚至还大喊大叫的她联系在一起。
他将她的手腕抬起,前日被古藤割伤的地方已经愈合。
但这只是表象。
毒素早已在她体内蔓延,而至此时更是伤及她的心脉。
万俟朔怔怔看着眼前虚弱的虞蝶嫜,她蜷缩着身子依靠在他的臂膀上,一截又一截的黑色细线在她皮肤上消失又浮现。
这是毒藤毒素发作的表现。
他突然不知如何是好,他的确铁了心要将虞蝶嫜杀掉以绝后患,可他渐渐地却又在一点点打消这个念头。
当她濒临死亡这一刻真正到来,他却发觉自己心中并不好受,不是滋味,仿佛这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被阵法压制在无方潭下的生物按奈不住开口:“主人,你想救她吗?这毒藤的解药只有那个人知道,若是你想救她,就得找到那个人。可是你……”
万俟朔的宠物还想说“可是你好不容易才逃出那个人的禁制……为了这个不过认识几日的女孩又回去重蹈覆辙,不值得……”但他的宠物终究没能说出口。
毕竟这么久以来,深潭宠物从未见过万俟朔有对谁手下留情过,这个女孩儿是第一个。
宠物猜测不出万俟朔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万俟朔就这么一直紧紧盯着虞蝶嫜痛苦的神情,他看这虚弱的模样看得出神。
他手刃数人,从来都是见而杀之,绝不犹豫,绝不多想,可他第一次在他人的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即原来生命是如此脆弱又如此不堪一击。
生死之间,划一切为往昔,判所有为过去。这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长河,亡魂停在昨日,无法改变世间的一切,生者却手握力量和信仰,未成定数的局正待破。
万俟朔说不上来对虞蝶嫜是什么感觉,他从前想杀她却杀不了,只因他自己会受到钻心反噬。
可现在,他不忍心看着她鲜活的生命死在自己眼前又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不舍得?
还是因为有的话还未说完,有的事还未做?
万俟朔只学会了如何杀人,并没有学会如何明辨自己的感情和心里的情愫。
只见他将虞蝶嫜轻轻靠在树桩上,随后径直站起。
一把金色刀刃出现在他右手掌中,他轻轻一跃,劈开一道裂缝于大地上,顿时,岩浆从地下裂缝中探出身影,热浪滚滚升向半空。
黑色金边六角咒文也紧跟着从地下汇聚浮现在大地之上。
万俟朔站在一边,冷静地等待他的到来。
片刻后,一道苍老又悠扬的声音从地下传来,他乐呵笑道:“你在呼唤我?”
随着这话音一落,声音的主人又再次开口,他不重不轻地念出他的名字,既是在呼喊他,更是在拷问他。
“万、俟、朔。”
黑袍少年将盖在头上的黑袍取下,直至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逸脸庞露出。
他不声不响地站在原处,并未有什么大的举动,只是缓缓抬起头,同半空中那道符咒对视。
“是啊。我召唤你。”
他的声音异常寡淡,任谁听了,都无法从中寻找到关于一丝一毫交情的蛛丝马迹,就连憎恨都没有。
听到万俟朔如此说,声音的主人心头畅快,他大声仰天长笑:“我就说吧,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来找我,我的孩子。”
原本该是一声冷笑,可万俟朔发现自己的嘴角僵硬,怎么都动不了,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在脱离掌控的这些日子里竟然连假装强撑都无法做到了。
既然如此,那便展示最本来的样子罢。
万俟朔冷冰冰站在空地之上。
冷风席卷鬼魅阴森的枯林,滚烫的岩浆在大地的